我再次昏过去,并不知晓手里的玉坠子被抽走,亦不知晓有人趁夜赶来,更忘记了我哭着喊疼,喊父亲、喊爹、喊娘,最后是在熟悉又陌生的歌谣下,沉沉睡去。
再醒来,我不知今夕是何夕。
有人惊喜的喊着:「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急切的脚步声中。
我看清楚走来的人,当初不要我的父亲,如今的皇上。
他坐在榻边老泪纵横:「是父亲的错,是父亲没有保护好宝儿,让宝儿吃了很多苦。」
「父亲带宝儿回家好不好?」
我愣愣的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君逸挺拔不复存在,密布皱纹和沧桑,曾经的黑发,如今两鬓斑白。
我声音嘶哑,淡淡开口:「万一我是假的呢?」
「不会,父亲永远不会认错宝儿。」
眼泪滚落的时候,才怨恨的问出声:「那你当初为何不要我?要让母亲、祖母丢掉我?」
「……」
他的脸上闪过暴怒,又很快隐去,急切的解释着:「不是的宝儿,父亲没有不要你,是父亲的错,当年不该将你交由他人,该把你带在身边……」
他说了很多,我听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丢弃我的人,如今一个做着太后,一个做着皇后,享尽荣华富贵。
皇后的养女不知廉耻,***我相公,抢我儿子……
「我累了。」
他诉说的话语戛然而止,又忙道:「那宝儿好好休息,父亲就在隔壁,你需要什么吩咐奴才们去做,或喊父亲也行。
我闭上眼睛,将那滴不甘的泪水挤出。
床边的人坐了许久才离去。
伺候的人确实仔细妥帖,御医开的药苦,却能药到病除,四五天后,我就能下床走动。
九皇子来做说客。
「皇姐,你就给弟弟个准话,往后怎么个打算?」
我看向窗处,那里有道影子。
我知道那是谁。
所以我无比认真的说:「我要回陈家。」
「皇姐,那陈世明见异思迁、趋炎附势……」
「当年是我自己选中他做夫婿,如今也该我自己和他做个了断。」
至于儿子,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
就像我不要我那皇帝父亲一样,我可以做到近在眼前不去认亲,自然也能做到割舍掉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
「那……,皇姐既然已做了决定,便依皇姐罢。」
「皇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放出消息,就说九皇子救了一个妇人,但妇人伤的极其严重,如今正昏迷不醒,怎么惨怎么说。」
至于回去。
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经历这一遭,我算是明白了,爹也好,丈夫、儿子也罢,都可能被别人抢走,唯独身体康健是自己的。
如今奇珍药材随我用,丫鬟奴婢随我调遣,我何必急急忙忙心急火燎赶回去,往后时日还长着,与他们算账的机会多的很。
九皇子默了片刻,笑笑不曾多言。
他看向窗外,朝我示意。
人影已轻步离去。
「父皇待皇姐终归是不一样的,皇姐既决定暂时不回去,不妨用眼去看,用心去感受,别人说再多,也不及皇姐自己悟来的真。」
「你句句皇姐,就不怕我是假的吗?」
九皇子笑出声:「只要父皇认定皇姐是真,这世上便无人敢说皇姐是假。」
「我倒是承了皇姐的情,」
九皇子没有在庄子上久住,倒是皇上留了下来。
他上晌午来坐一会,看我的眼神格外慈爱,询问我身子可好?有何想吃?
看着我总是会慈爱的红了眼眶,然后扭头擦拭眼眶。
我一直没有唤过他父亲,对他也很平淡。
他似在意,又好似不在意。
宽厚的包容着我的怨怼。
第一波来刺杀的人,一个不落全部被拿下,重刑之下,都没熬过一炷香,就全招了。
买凶之人是陈世明。
他以为我死定了,却不想遇上九皇子回京,又被九皇子救下。
消息说我重伤、小产,命在旦夕,但没死透。
九皇子随行有太医,万一把我救活了,他和思涓郡主的***要如何收场?
毕竟他对外表现出的可是***深,痛失挚爱,陈家都风风光光为我办了丧事。
更准备等上一年半载、或三五几月,就用我的嫁妆做聘礼,迎娶思涓郡主。
我气吗?
经历了生死,好像也没那么气。
倒是皇上,气的砸了茶盏,怒喝出声:「这狗东西,朕要诛他九珠。」
我错愕片刻后,忍不住想。
爹娘、哥哥若知晓我的遭遇后,该也是这般愤怒万分,哥哥定会将陈铮抽个皮开肉绽,打死他这贪慕虚虚荣的畜生、白眼狼。
我忽地有些喉哽、鼻酸,慢慢上前扯扯他的衣袖。
看着他希冀的眼神,却开不了口喊他父亲、或者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