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痴情才子与病弱佳人一次次为爱情头破血流的故事里,我是那才子的原配夫人。
我的前半生从未得到***,做乖巧的女儿,做守礼的妻子,做沉默的棋子,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当夫君为了前程将我送上龙塌后,我抓住了皇帝的手。
我要***这局棋。
--------------------------隆庆三年,我爹再一再二又再三的谏言终于惹怒了皇帝。
明黄的圣旨降下,他被贬谪到巴蜀之地,显然,这辈子都回不到京城了。
娘***泪收拾东西,她粗糙的手抚摸在我的脸上,刮得我有些疼:“我的颂儿,以后娘不在你身边,你自个儿要好好的,天热莫贪凉,照顾好自己。”
“另外啊,收一收你的性子,别老是犯倔。”
我握住***手,听着她絮絮叨叨说话,只乖巧地点头。
爹在这时走进屋,高大的男人避开我的视线。
他转过头:“窈娘,赶紧些,周家来人了。”
这一天,我被邀请去周府做客。
也是这一天,我爹和我娘收拾好行李离开了京城。
周老爷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
我还未进屋,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干呕,一个女人说:“喝点儿水,润润嗓。”
周夫人安抚好周老爷,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我,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唐颂来啦,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周夫人拉起我的手,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透着慈爱:“好孩子,你受苦了。”
周老爷又咳了起来,磕磕绊绊才说完一整句话:“今儿难得元卿那混小子在家,让他陪你说说话去!”
周老爷让我来家里,就是为了与周元卿见面。
周元卿,是与我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
唐周两家原是门当户对。
我爹乃当朝御史大夫,周老爷则是两朝帝师。
唐周两家的婚约,该是锦上添花。
我爹一朝被贬后,周老爷拖着病体拜帖上门:“我这身子没几天了,现在就一个愿望,亲眼看见我儿成家。”
爹同意了,他与我娘去巴蜀,留我一个在京城。
婚期已经定下,很仓促,就在本月十五。
我总是不理解我爹。
就在昨天,我还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说,我只想要一家人在一起,我不怕巴蜀之地蛮荒凄苦,这些年清贫惯了,我从来不是娇气的女儿。
可是爹给了我一巴掌。
他说:“唐颂,你必须留在京城!
我已不能再回来,所以,你必须在这里!”
我看着他因暴怒而扭曲的表情,他抬起的右手还在发抖,划到臂膀的袖口处绣着一棵青竹,那是我一针一线给他织的。
爹注视着我,却好像并非在看他的女儿。
我又一次妥协:“我知道了。”
小厮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来:“姑娘,到了。”
湖心亭,周元卿凭栏而坐,看着红鲤探出水面,一下又一下顶着莲蓬,眉眼含笑。
那笑意在瞧见我时骤然收起了。
我只好主动打招呼。
周元卿嗯了一声,倒是很直接地说:“婚事我母亲会准备妥当,你今日可以在府里逛逛,熟悉一下,我还有事,就不陪了。”
周元卿跑得很快,小厮只来得及叫一声少爷。
看他面露难色,我便说:“劳烦你替我寻些吃食,我想喂鱼。”
我在周府一直呆到晚上,周夫人陪我用膳:“以后啊,就把我当做***,受了委屈跟娘说。”
我的婚事是周夫人一手***办的。
周夫人从她的私库里为我备了一笔嫁妆。
别的女子有的,我也没少。
成亲的前两天,她带着人来到我家,将我家那座朴素的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
“这几天啊,我陪着你。”
周夫人拍了拍我的手,“女儿家成亲那天,要由娘亲梳头,我便自作主张,代***行事了。”
她替我梳妆,为我披上嫁衣,送我出门,就好像她是我的娘亲一般。
这场婚礼办得很大,我盖着盖头看不见,却能听见周围嘈杂的声音。
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就连皇帝都派贴身总管前来送礼。
礼成,一个丫鬟扶着我去到房间:“等少爷应酬完,再来与少夫人行夫妻之礼。”
丫鬟语调含笑,我却缓缓攥住了喜帕。
成了亲,我就是周元卿的媳妇,一切以他为先。
他主外,我主内。
往后余生,只有周元卿以及我们的孩子。
可我与周元卿只见过那一面,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的一辈子,竟系于仅一面之缘的人!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我的思绪起起伏伏,听着外头声音渐渐息了,我越发紧张,全身上下都绷直着。
我不知道自己僵坐了多久,只瞧原先笑着与我搭话的丫鬟惶恐地跪下,只听红烛噼里啪啦,似有蜡滴下。
窗柩透了一抹光,撒在地上。
我心里倏忽一松,疲惫仿佛随着这抹光散去。
——周元卿一整晚都没有来。
周老爷周夫人一脸歉意地接过我敬的茶。
周夫人拍拍我的手,慈爱地注视着我:“以后啊,委屈了就跟娘说。”
她给我安排了一个贴身侍女,叫兰花。
我从兰花那里打听到,周元卿其实钟情于青梅竹***表妹。
周家人对此心知肚明。
“灵秀***是个可怜人。”
钟灵秀的娘怀她时被奸人暗害,钟灵秀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因为身子弱,经不住人气,十岁以前钟灵秀一直养在钟家的庄园里。
唯一的玩伴是偶尔去到庄园的周元卿。
周元卿身份尊贵,又是独子,受爹娘宠爱,只有他敢把钟灵秀带出去玩耍。
“少爷心疼灵秀***,变着法子哄她,有次带着灵秀***采莲蓬,谁想***不慎落水,当天夜里就发了热。”
“钟老爷上门***,少爷硬生生挨了十鞭子,才让人消气。
我们都以为这回少爷会怕了,可是他却向钟老爷保证,往后不会让***受丝毫伤害。”
我问兰花:“周元卿与我成婚,钟灵秀怎么办?”
兰花停下了她的喋喋不休。
像是忽然意识到刚才那番话多么越矩。
她唰地跪下,连连磕头:“奴婢没规矩,冒犯了少夫人,请少夫人恕罪!”
我将人扶起来,露出一个完美的、符合少夫人的微笑:“你起来,没事的。”
我怎么会觉得冒犯呢?
听了兰花的话,我反而期待与周元卿见面。
再见时,我会一五一十地与他讲清楚。
我不在意少夫人的身份,我也不敌视钟灵秀。
我只盼望着,若他与钟灵秀得偿所愿,能否给我一个远游的机会,去见一见娘?
我没想到,成婚一月有余,我竟没有一次可与周元卿说清楚。
我与周元卿成亲的事像是给了周老爷莫大的安慰。
老爷子心情舒畅,连带着病都好了几分,身体利索了,来周府拜会他的人也多了。
这一个月里,周家举行了好多场宴会,我跟着周夫人一同打点,忙得我脑袋发昏。
终于空闲下来,我才恍惚地意识到,周元卿一个月没回家了。
周夫人、周老爷,也意识到了。
爹脾气反复无常,我自***学会察言观色。
因此,我能感觉到府里的气氛越发凝重。
周老爷心里憋着气,终于在某天吃饭时摔了碗。
周夫人面色讪讪似要说什么,被周老爷瞪了回去:“别拦我!
那混账东西早该打一顿了!”
周老爷拂袖离去,周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她对我说:“夫妻之间就是这样,我跟你爹处了快三十年,仍旧会有摩擦。”
“可夫妻一体,哪有隔夜仇呢?”
是啊,就如我娘:为了爹那清廉的名声,穿不得绫罗绸缎,用不了胭脂水粉;却也为了我爹一品大官的体面,变着法将一个潦草不修边幅的男人给装扮得清隽疏朗。
我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这天晚上我已经就寝,周元卿回来了。
我被房门打开的声音惊了一跳,瞧见周元卿鼻青脸肿,头发都散了。
“你怎么了?
我让兰花去请大夫。”
他走进来,高大的身影罩住了我,我有些害怕地往床里面缩。
周元卿沉声:“唐颂?”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周元卿俯下身来。
这时我才明白,娘往常总说爹爱我是真的,爹打我只会让我皮肉疼一阵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竟会想到以死来解脱。
钳住我的手分外有力,我打不得,踢不得。
于是我想要叫出来,我拼了命地去喊,喊到嗓子里多了铁锈味,喊到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周元卿什么时候结束的,我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醒来的,我也不知道。
兰花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唤着什么,我听不清。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也惊叫了一声。
好多丫鬟婆子来到我房里,我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被抬起来以后,我扭头看过去,血洇了一床,滴滴答答地落下。
周夫人也来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了泪,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我看着,便主动到了她怀里。
我说:“娘,我好痛。”
娘啊,我好痛,你在哪?
后来,周夫人压着周元卿到我跟前,负荆请罪。
“是我的不是,让夫人受累了,请夫人宽恕我。”
我瞧见他就有些怕,人在害怕的时候总是会看向自己依赖的人,所以我下意识望向周夫人。
周夫人抿了下唇,她走到我床边坐下,依旧执起我的手轻轻拍了拍:“颂儿,这混账一时糊涂,我已经骂过他了,但你与元卿是夫妻,将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所以……”言已至此,未尽之意了然。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里是周家,周夫人是周元卿的娘,我是周元卿的夫人。
我到底在期盼什么呢?
我悄悄攥紧了被角,再睁眼,周夫人一脸期待地看向我。
“……我知道了。”
周夫人禁了周元卿的足,让他照顾我。
可我看见他就抵触,周元卿自知理亏,为了安抚我的情绪,只远远瞧着。
周夫人怕我极端,时常过来陪我,她跟我说:“人活着啊,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这样才有点盼头。”
我问她平时做什么。
周夫人笑了笑:“我呀,就喜欢琢磨琢磨糕点,他爷俩嘴挑得很,独爱吃我做的。”
我觉得她这样很没劲,可我确实躺了太久,该下床走动走动了。
以前在家,我常做的就是练字写诗。
叫兰花给我研墨,我提起笔,终于有了些熟悉感。
尽管从前对练字多么痛恨,在周家,唯独它是属于我的。
一下午就这样过去。
天渐渐暗了,我扭了扭脖子,吩咐兰花掌灯。
“该休息一会儿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惊得我心跳停了半拍,手没稳住,墨滴在纸上。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字。”
周元卿说。
兰花不知何时换成了周元卿。
我看着他的脸,那日的经历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微光之下,周元卿像是隐匿在暗处的恶鬼,巨大的恐惧淹没了我,握着笔的手松了,笔从我身上滚下去,墨汁在衣服上留下一道痕迹,把我劈裂成两半。
丈夫说话,妻子该笑着回应的。
我哆哆嗦嗦,怎么也笑不出来。
周元卿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后连退数步:“夫人,你别怕我,我不碰你。”
我点点头,流了一脸的泪。
周元卿开始说我的字。
他夸我的字俊秀,夸我笔下有风骨,夸我承我爹之志。
他说:“我没想到,你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文采。”
“唐大人教女有方。”
是啊,若是当天练字的墨不能使一缸水变得浑黑,我爹便会用柳条抽我的脊背。
若是背错了书文诗词,我就要被木板掌嘴。
作为御史大夫的女儿,我不是我,我是我爹的脸面。
所以现在,不论周元卿说什么,我都能接上话。
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上逐渐呈现出惊喜的神色,我知道,我这个脸面是相当出彩的。
天黑了,周元卿意犹未尽地停下话,我猜我的表情肯定很难看,所以周元卿看我一眼就收敛了笑:“夫人,夜深了,你就寝吧。”
“我明日再来与夫人论诗。”
我不喜欢诗。
亦不喜欢周元卿。
嫁到周府的第四个月,周元卿被禁足的第三个月,我被诊出怀孕了。
当初说大限将至的周老爷还活着,因为我怀孕的事,整个人又年轻了几分。
周夫人高兴,大手一挥解了周元卿的禁足。
周元卿也高兴,他脸上是傻乎乎的笑,他想过来抱我一下,又硬生生止住了:“我要当爹了,我有后了!”
我……我大抵也是高兴的。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想到掌心下是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小家伙,就觉得不可思议。
我开始幻想,等这个孩子出生,我就在周府有了家人——是彻底属于我、是这世间什么道理都无法将我们分开的家人。
所以我也高兴起来。
我与周夫人一道商量着孩子的衣服、饮食、玩具,我好像听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奶声奶气喊我娘亲。
这样的喜悦到晚上就***终结了。
周元卿一脸歉意:“夫人,你我之事已经令我违背了与灵秀的誓言,这个孩子不能留。”
他只是出去了一个下午。
他就改变了心意。
“可这是我的孩子!”
我吼着,尽力表现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想要凭着虚张声势吓退周元卿。
周元卿:“夫人,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但不能是现在。”
他指了指桌上的药:“听话,喝了吧。”
我说尽了我所有能说的话,我伏在他的脚边,企图用这三个月论诗的情分打动他。
我失败了。
周元卿见我不愿,擒住我的下巴将药灌到我嘴里。
小腹绞痛。
我哭花了眼。
混账,真的混账!
这世间,它***的不讲道理!
我好像听见了两个人在争吵。
“我是为你好!
为了周家好!”
“你眼里哪里有我?
你分明只是为了你自己!
凭什么我要用我的一生去换你的清誉!”
“周!
元!
卿!
你这么就不懂呢?
唐颂她代表着一个态度!
这个态度能让朝中清流站队!
但有胆子拿下她的,只有我周家!”
“我是将周家的未来交给你了啊!”
“你只是在***控我!
你借着我去实现你的私欲!
如果不是你老了,名声不好听,怕是恨不得亲自娶唐颂吧?”
“混账!
混账东西!
我、我真是造——造孽、啊……老爷!”
“爹——大夫,兰花!
去叫大夫!”
我终于睁开了眼。
我看见周大人倒在周元卿的怀里,他好像快要死了。
人死如灯灭,一切算计与念想,烟消云散。
周元卿为了一个女人,气死了自己的亲爹,杀了自己的亲骨肉。
卧床修养的这段时间,幼时常来家里找娘亲说话的夫人们陆续过来看我。
她们大多为朝廷重官之妻,丝毫不惧怕已经没有周老爷的周府。
提起周元卿都是一副鄙夷的口吻,我看着周老夫人不敢言的表情,忽然就懂了周老爷争取的是什么。
而现在,它随着周老爷的死彻彻底底远离了周家。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总觉得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但我又找不到种子。
周老夫人这些日子以泪洗面。
她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孙儿,本以为儿子会悔过,可谁想周元卿成天不着家。
她向我诉苦:“元卿小时候最亲我,可如今,他被钟灵秀勾走了魂!
他忘了他是我的儿子!”
“都怪那个狐媚子!”
是啊,这个故事里还有钟灵秀。
现在,整个上京分为了两类人。
一类,如这些夫人般唾骂周钟二人。
另一类人则是羡慕周元卿对钟灵秀的忠贞,为二人坎坷的经历神伤。
在这一版故事中,周元卿为道义所迫,完成了我们的婚约。
在新婚之夜与我约法三章,名分给我,爱情给她。
可我却倾心于周元卿,借下作的手段圆房,还用孩子逼周元卿与钟灵秀恩断义绝。
后来,我自作自受失去了孩子,周老爷无辜受牵连丧命,周元卿心灰意冷离家。
书里的周元卿说:“我爹是因我的爱情而死的,所以,我不能辜负了爱情。”
我笑出了眼泪,我趴在床上,忍不住伸手捶床。
兰花被吓到了:“夫人,您别这样……都是些流言蜚语,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长叹一口气,我说:“兰花,做男人真好。”
“诶?”
“我有个爹,四体不勤,独独长了一张利嘴。
可他有妻子像照顾孩子一样养着他,他还有女儿,是他立在人前的牌坊。”
“我有个公公,心思深沉,权势熏天,眼里不见其他,唯有利益,只三言两语,就左右了别人的一生。”
“我还有个丈夫,他做了错事,辜负了爹、娘、妻、子与爱人,可却能在话本中当一个浪漫的***。”
兰花接不上话,沉默蔓延在我与她之间。
我忽然发了疯一样将话本撕烂。
恨呐——我真的好恨呐!
我想离开周家,我抓着那些夫人们的手,像抓住了浮舟。
“周夫人啊,你想念母亲,此乃人之常情,我理解。”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眸光中有不忍,“等周公子收了心,叫他护送你去,不是美哉?”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好重好重,让我连喘一口气都费劲。
所有人都在叫我认命。
所有人都让我低头。
就好像只要我放下,这一切都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老夫人把周元卿找回来了,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颂儿,以后周府是你们两的,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不要理那些外人。”
或许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的机会,可是如今,我是怎样都不能与周元卿“好”了。
周元卿很是热切,成日在我面前晃,我看得心烦,索性摊牌:“你想要什么?”
周元卿想要的有两件事。
第一,他希望我能办一场宴会,并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以此挽回朝中清流的支持。
第二,他希望我能给他生一个孩子。
“灵秀后来怀了我的孩子,可惜没能保住。
大夫说她身子弱,这辈子不可能孕育子女,所以我想让你来生下我的继承人。”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我更懂周老爷了。
我气得发抖,眼前一黑,差点真见到公公。
我冷笑一声,质问他:“你怎么有脸对我说这话?”
周元卿皱起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唐颂,我是你丈夫,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顺手抄过镇纸砸向周元卿:“我还敢打你!
我恨不得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