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喜欢读书,喜欢在阳台上种花花草草。
因为我爸不喜欢猫,所以只能投喂小区里的流浪猫,对此我爸并不满意,时常与她争吵,表达不满。
我妈右眼下方有一颗浅绯色的痣,在她还爱我的时候,我也曾吻过那颗痣,抱着她的脖子说妈妈你好漂亮。
她会勾起唇角,露出酒窝:「我们囡囡也很漂亮。」
每到此时,我爸就在一旁泼凉水:「是啊,跟你一样漂亮,到时候收的彩礼还多一点。」
我妈不高兴了:「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彩礼上。」
关于彩礼这件事,一直是他们跨不过去的坎,我爸是个很抠的人,唯独在娶我妈这件事上,花了大价钱。
因为外公生病,我妈嫁给我爸纯粹是为了拿彩礼交医药费。
外公家捉襟见肘,没能为她备下一份嫁妆。
结婚后,我爸便将此事翻来覆去地说,说我妈是个诈骗犯,骗他的彩礼钱。
我妈自知理亏,一开始不愿与他争执,但冷饭炒多了,会变得难以下咽,再加上两人为人处世的风格相差太大。
我爸嫌弃我妈矫情,总爱拿钱买鲜花,假花不行,一定得是真的。
我妈说我爸总爱弹烟灰在花瓶里,她不喜欢家里乌烟瘴气。
本就不多的夫妻情分就此流失。
直到我六岁那年,春天来得晚,楼下好几只流浪猫被冻得直打哆嗦,我妈看不下去,她在楼梯口用快递盒子搭了个猫窝。
喂的是我爸从超市买回来的羊奶。
我早说过,我爸很抠门,家里用的日用品包括我喝的牛奶、面包都是临过期的。
我爸有个记账本,在上面每一分钱都有来龙去脉,他很快就发现我妈投喂小猫的事情。
他的怒火像堆在墙角的废纸箱,一点就着。
当着我和我妈的面,我爸把那一窝小猫丢下了楼。
我至今都记得,那一窝小猫里,有一只橘猫,很可爱,圆滚滚的,我妈说,再有两天,它就满月了。
但它没能等来春天,只有一团血肉模糊的肉体证明它来过。
与此同时,我看见妈妈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平静地陈述道:「梁建国,我们离婚。」
不是征求意见,也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我爸当场大吼大叫起来,他不理解,为什么这次我妈没有再继续忍下去了,在他歇斯底里的愤怒中,我妈带着我回了外公家。
六岁的我并不清楚离婚是什么意思。
只记得,外公家来了很多亲戚,他们围在我妈身旁,皱着眉头说话。
「男人都是这样的,他赚钱不容易,精打细算是好事,回去好好和他商量。」
「孩子还这么小,你忍心让她没爸?」
「咱们女人熬过去就好了,等小玉长大了,就有好日子过。」
他们说了好多话,我妈一句话都没回。
她静静地看着我,漂亮似桃花瓣的眼睛里,盛着一潭死水。
窗外的香樟树冒出了嫩绿的新叶,雨下了半个多月,终于在母亲节这天停下,露出久违的阳光。
外婆买回一束鲜花,让我送给妈妈。
我妈蹲下抱住我,她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问我:「小玉,你爱不爱妈妈?」
我点了点头,抱住她:「小玉最爱妈妈。」
她弯了弯嘴角。
当天晚上,我妈失踪了。
外婆心急如焚,她把我送到舅舅家,本以为只住一晚,结果住了大半个月。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舅妈十分嫌弃我。
我吃饭时,她用筷子打我的手,说我没向长辈问好,不礼貌。
没人替我说话,我只能边哭边说:「舅妈好,舅舅好。」
舅妈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