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天练琴12小时，住哪都被嫌弃，中介说郊外有个楼盘特别适合我，房租堪比白菜，物业管理优秀，重点是没活人住，不怕吵。
一开始我以为“没活人住”是句玩笑话，搬进去发现安静到可怕。
***空无一车，地面空无一人。
小区保安看我的眼神像见到了天外飞仙。
直到外卖都不愿意往这儿送，我才觉得不对。
我问保安：“不是说房子卖光了吗，都没入住？”
保安吐出一个烟圈，云淡风轻：“住满了。”
“开玩笑吧，鬼影子都见不着一个。”
保安嘿嘿一笑：“鬼没有影子。”
我一激灵：“什么意思？”
保安挥挥手：“不是我吓你，这小区业主都是买来放骨灰的，就咱们两个活人。”
传说中的骨灰房？
略一思索，我转惊为喜。这意味着我再也不会被邻居投诉了，想怎么弹就怎么弹，我要让全小区的骨灰都枕着我的琴声入眠。
保安看我笑开花，摸不着头脑，嘟囔一声“有病吧”，然后道：“不怕最好。回头有事就打值班室电话，我睡得沉，没人接你就多打几次。”
我能有什么事，当下头等大事就是练琴。
梦想剧团一个月后的答案，我想去当琴师，从小就想。
为此我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但老师总说：“傅问夏，你已经弹得很好了，但离最好的境界总是差口气。”
这口气，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道不明。
老师说：“多听萧朗的演奏，那是骨子里透出的热情，像是把生命都倾注到了音乐里。”
萧朗是梦想剧团前首席。天才少年出道，全球巡演一票难求。实乃业界大佬，吾辈楷模。
我和他比，简直登月碰瓷。
只可惜这样的天才，却是命运多舛，先是患上严重心理疾病，不得不告别心爱的舞台。
后又被病痛折磨，在酒店顶楼纵身跃下，结束了短暂而辉煌的一生。
年仅26岁。
所以梦想剧团要培养新人，答案曲目正是萧朗的成名曲《梦想乐章》。
我将萧朗的演奏反复听，音响放到最大，直到整个房间都充满了瑰丽的梦想，感觉到浑身的细胞都被调动。
这样的感觉多么难得，搁以前只能用***听，体验感差好多。
真是感谢我的骨灰邻居们。
听到***澎湃，我端坐到钢琴前，将身体内积蓄的***倾注到指尖。
果然弹得比先前好些了，还差——大半口气？
我弹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天黑了，不知不觉夜深了。
寂静无声的小区只有我这一盏灯亮着。
只有我这一个窗口传出人间的乐章。
正弹到无比沉醉，突然传来一声咆哮：“烦死了，第四小节是错的错的错的！”
我吓一跳，下意识转身。
哪有人，房门明明关得好好的。
但阳台窗户没关。
难道这骨灰房小区还来客人了？我大着胆子走到阳台上，目力所及依然是一片漆黑，只有小区路灯百无聊赖地亮了几盏。
“谁啊？”我大声问。
窗外扑棱棱一声，飞过一只鸟，然后重回寂静。
难道我练琴太投入，出现了幻觉？
我将阳台窗户关紧实，重新坐回钢琴前，仔细看了看谱子上的第四小节，没弹错。
嗯，一定是幻觉。
我甩甩头，沉下心继续弹。
刚弹了几小节，咆哮声又起：“弹一百遍也是错的！别弹了！”
这回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有人在咆哮。
是个男人，而且离我很近。
仿佛就在我身边。
此时门窗都已关严实，而屋子里并没有人。
我毛骨悚然，压制着声音的颤抖问：“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似乎很不耐烦：“你管我是谁，天天听你弹这破曲子，还弹这么烂，老子心烦。”
这话可就不服了。
本人虽籍籍无名，好歹也是著名音乐学院毕业，还拿过优秀毕业生奖，谁敢说我弹得烂。
“不懂别瞎说。”我大着胆子怼空气，“还说我第四小节弹错，听得懂么你。”
空气沉默了。
呵呵，果然是不懂装懂。我轻哼一声，转过身打算继续弹。
脚刚踩上踏板，那声音又响了：“如果你没弹错，那就是谱错了。”
我心中一动。
到我这份上，看谱是基本功，不可能弹错。但的确有好几处，我怎么弹都弹不出萧朗那个味儿。
包括第四小节。
“这是梦想剧团出的谱……”
话音刚落，“叮”一声，钢琴竟然自己响了。
可我压根没弹，我两只手都还没放上去呢。
又是试探的两声。
这回我看得清清楚楚，琴键自己在跳动。
似乎是确定了自己可以***控钢琴，空气中那双无形的手更加自信起来，随着琴键越来越快的跳动，传出优美的乐章。
正是《梦想乐章》。
我沉醉了。
这双无形的手，弹得比萧朗还要沉浸。像是这钢琴天生就隐藏了巨大的能量，要借由这双手喷薄于世人。
一曲终了，余音不绝。
许久，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叹。
悠远，满是遗憾。
我这才回过神，问：“是你弹的吗？”
我声音很轻，很柔，生怕语气重一点就惊动了这个无形的来客，就打破了这一刻的美好。
没想到刚刚还在轻叹的这位，突然又暴躁起来：“不是我难道是鬼！”
话一出口，空气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