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月，西南军区军犬训练基地。
办公室里，首长面色严肃地看着沈姝颜。
“西北军区将开设新的军犬训练基地，需要经验丰富的训犬员过去提供技术支持。你是我们军区最优秀的训犬员，我打算举荐你去。”
“只是这一去至少五年，时间不短，你好好考虑一下。”
沈姝颜脑海中闪过陆晋澜和儿子岁岁冷漠的模样，最后画面定格在自己的军犬“当当”身上。
她站得笔直，坚定地回道：“不用考虑了，首长，我愿意前往西北军区支持训犬工作。”
“但我唯一的请求是，带我的军犬‘当当’一起离开！”
首长满眼欣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辛苦了！大概五天后调令就会下来，这几天好好陪陪家里人。”
“是。”沈姝颜咽下心中的苦涩，立正敬礼。
等从办公室离开，沈姝颜就去了小学门口，准备接岁岁放学。
可刚到学校附近，她就远远看见一道靓丽的身影正牵着岁岁。
是夏吟秋，陆晋澜战友的遗孀，却比她更像是陆晋澜的妻子和岁岁的阿妈……
此刻，夏吟秋蹲在岁岁面前，朝他笑着说。
“岁岁，等过两天你爸爸过生日，我们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六岁的岁岁小脸上满是纯真开心的笑容，和夏吟秋拉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沈姝颜看着岁岁脸上的笑容，失神地站在原地。
她都快忘了岁岁对自己笑着撒娇的模样。
明明从前，他会抱着自己的大腿，像个小大人一样说。
“阿妈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妈！等我长大了，我就和爸爸一样当军人，来保护阿妈！”
稚嫩的声音尤在耳畔。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岁岁真跟他爸爸一样，对夏吟秋无限亲近，对她却只剩冷漠……
沈姝颜压下心底的酸涩，正要上前接走岁岁。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这时驶过来，停在了小学门口。
下一秒，穿着一身挺拔军装的陆晋澜就下了车，神情温和地看着夏吟秋。
“吟秋，带着岁岁上车。”
沈姝颜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上了车，心口一阵钝痛。
她没上前去妨碍他们，只是压下心里的刺痛，默默转身离开了。
一路上，她忍不住回忆起这些年的种种。
当初嫁给陆晋澜，他们连证都没来得及领，陆晋澜就去执行任务了。
她一个人生下了岁岁，却只等到陆晋澜带着夏吟秋这个“战友遗孀”回来。
从那之后，陆晋澜总是能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去照顾她。
而岁岁渐渐长大之后，也学会了给陆晋澜打掩护，甚至想要夏吟秋做他的阿妈。
一想到这对父子对自己和对夏吟秋截然不同的态度，她就心痛到几乎不能呼吸……
沈姝颜心想，等她离开后，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和夏吟秋真正成为一家三口了。
回到军区大院。
沈姝颜就看见夏吟秋从她家走出来，还热情的跟她打了个招呼。
“姝颜，你回来了，正好还有些菜，你快上去吃点吧。”
听着夏吟秋犹如女主人一般的口吻，沈姝颜攥紧了指尖，并未说话。
而原本餐桌前相谈甚欢的父子俩瞬间止住了话匣子，屋子也跟着沉寂了下来。
沈姝颜心里一空，故作平静的将关于西北军区新训犬基地的文件放在了桌上。
陆晋澜却没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只是扫了一眼餐桌上的残羹冷炙。
他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要不等会儿，我给你再做一份。”
沈姝颜看着他的反应，心口一阵滞涩。
到底是她回来晚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准备她的饭？
岁岁扒着饭嘟囔道：“谁让你回来这么晚，我们都和夏阿妈吃完了。”
沈姝颜听着岁岁的那一声“夏阿妈”，只觉得刺耳极了。
她强压着心底酸涩的情绪，低声开口。
“不用了，今天是训练基地有些事情，正好我准备和你们说件事。”
“晋澜，岁岁，我答应……”
“啊——”
窗外忽然传来了东西碎裂的声音，还伴随着夏吟秋的尖叫。
陆晋澜和岁岁顿时面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的冲了出去。
“吟秋！”
“夏阿妈！”
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远，沈姝颜愣在原地，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还未说出口的话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
“我答应了首长，准备前往西北军区新的军犬训练基地，五天后就走……”
沈姝颜身侧的手无力的攥了攥，看向窗外。
就见她的丈夫陆晋澜，正蹲在那里将地上碎裂的瓷片收拾干净。
还带着关切地责备对夏吟秋说：“以后有事直接来找我帮忙，不要一个人逞强。”
而她的儿子岁岁也牵着她的手，仰着头急切地说：“夏阿妈，我已经长大了，我也可以帮到你的！”
听着他们这贴心的话，沈姝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凌迟，转过了身不愿再看。
她将那份没有被他们注意到的文件，转身放进了柜子里面。
既然他们满心满眼都是夏吟秋，那她也不需要再通知打扰他们了。
等她离开就把妻子和母亲的位置让出去，让所有人皆大欢喜。
反正她和陆晋澜连结婚证都没有领，离开也方便。
这样想着，她的心口却传来闷闷的钝痛。
沈姝颜闭了闭眼，知道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厨房自己下了碗面，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等面都快吃完了，父子俩才回到家。
见她自己在吃面，陆晋澜脚步顿了瞬，有些不自然地问。
“怎么不等我回来做？”
沈姝颜垂着眸，低声喃喃：“我以为你们今晚都不会回来……”
陆晋澜没听清：“什么？”
沈姝颜摇了摇头，主动问了一句：“夏同志没事吧？”
陆晋澜听到她这样问，眼里的愧疚更深。
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不小心摔碎了一个花瓶，现在已经没事了。”
岁岁这是扬起了脑袋，挥舞起小拳头。
“爸爸，我要努力锻炼身体，以后有我保护夏阿妈，就不会让她受伤了！”
沈姝颜心头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凉又沉。
从前那个说要保护她的岁岁，如今早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她再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将碗收进了厨房。
夜晚。
沈姝颜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忽然腰间一重，就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晋澜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明天我去训练基地接你回家，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沈姝颜记得，明天就是他的生日。
可……夏吟秋和岁岁不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吗？她又该扮演什么角色才合适呢？
沈姝颜没有多说，低声应下：“好。”
翌日，离开倒计时第四天。
这天恰好是六一儿童节，部队组织了一场军营开放日活动。
岁岁不用上学，就和其他战士的孩子一起参观体验。
沈姝颜则独自去了军犬训练基地，带着当当做日常训练。
当当是一条黑黄毛色的马犬，它本是流浪犬，自己跑进了训犬大队，就被沈姝颜留下来训练成军犬了。
“坐，立，匍匐……”
一道道指令下达，当当每个动作都标准至极，活脱脱一位威风凛凛的战士。
到了休息时间，沈姝颜将随身带的零食喂给当当，开始陪它玩。
这也是军犬训练中很重要的一环，训犬员需要和自己的犬培养好感情和默契。
然而岁岁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过来，怒瞪着沈姝颜。
“我今天都来军区了，你都不知道去陪我，还在这里陪这条狗！”
沈姝颜诧异地看向他：“这里是军犬的训练区，你怎么过来的？”
说着，她就要去牵着岁岁离开：“这里不对外开放，你尽快离开，小心误伤……”
岁岁使劲挣扎起来，一边大喊：“凭什么！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就知道关心这条狗！”
“要是夏阿妈，就只会关心我一个孩子！”
说着，他气冲冲地对着当当的尾巴踩了一脚！
当当顿时痛得跳了起来，不住地转着圈，却忍着没有出声，更没有表现出反击的意图。
“当当！”沈姝颜连忙上前去查看当当的状况。
见当当没什么事，她才转过身，强忍着怒火严肃的看着岁岁。
“岁岁，你怎么这样随意伤害动物！”
“更何况它不仅仅是一条狗，更是我的战友、家人，是受过功勋的战士！你该尊重它！”
岁岁第一次被沈姝颜这样严厉训斥，顿时气得大哭起来。
“你竟然为了一条狗骂我！你是坏女人，我不要你当我阿妈了！我要去找夏阿妈！”
说完他猛地推了一把沈姝颜，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沈姝颜面上一白，险些站不稳。
但她还是担心岁岁乱跑，于是将当当交给其他训导员带回犬舍，连忙跟了出去。
刚出训犬基地的大门，她就见陆晋澜和夏吟秋一起朝这边走来。
而岁岁跑过去，一把扑进了夏吟秋的怀里，扯着嗓子哭喊。
“夏阿妈，你当我阿妈吧，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沈姝颜立时顿住了脚步，心头仿佛被剜下了一块肉，钝痛不止。
她远远地看着，一时没有上前。
旁边有其他来接孩子的军属看见，满是羡慕地称赞。
“这一家三口感情真好啊，还都长得这么标致，真叫人羡慕……”
有少数人知道沈姝颜和陆晋澜的关系，此时也只是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不好多说什么。
陆晋澜此时似有所感，抬头看了过去，就和站在人群中的沈姝颜对上了视线。
他神色微变，正准备上前，手腕就被夏吟秋拉住。
夏吟秋护着岁岁，为难的说道：“晋澜哥，我们先回去吧？岁岁哭的太凶了。”
陆晋澜看了眼沈姝颜，正要开口：“你跟我们一起……”
“不用了。”沈姝颜轻声开口，扯了扯唇角，“我这边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既然他们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既然岁岁不想要她这个阿妈，那她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不然四个人走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和谐。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过平静，陆晋澜有些慌乱地看了她一眼。
岁岁还在闹着要走：“爸爸！我们回家！不要跟她一起！”
陆晋澜犹豫了一瞬，还是匆匆说了一句：“那你尽快回来，晚上等你一起吃饭。”
而后就和夏吟秋带着岁岁先走了。
沈姝颜看着他们一转身，岁岁立刻不闹了，一手牵着一个，笑得格外大声。
就像是，故意笑给她听一样。
沈姝颜在原地僵站了半晌，直到人都快走完了，才眨了眨干涩的眼，转身回了训犬基地。
她去了犬舍，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当当的尾巴。
幸好岁岁年纪不大，力气小，尾巴没什么事。
但沈姝颜还是心疼地抱住当当，带着歉疚开口：“当当，对不起……”
当当用脑袋蹭了蹭了她的脸，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沈姝颜又陪当当玩了一会儿，才去蛋糕店拿了之前定好的蛋糕，回了军区大院。
刚走进家门，就听到屋内传来岁岁和夏吟秋的声音。
“祝爸爸生日快乐！”
“晋澜哥生日快乐。”
此刻，陆晋澜坐在桌边，被夏吟秋和岁岁围在中间。
他们面前摆着一个大蛋糕，昏黄的烛火照着他们的脸，看上去美好又温馨。
只有沈姝颜格格不入。
“啪！”屋内的灯被沈姝颜打开，三个人都是一顿，朝门口看去。
沈姝颜提着蛋糕站在原地，笑得勉强：“没打扰到你们吧？”
陆晋澜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立刻起身迎上去，一边解释。
“刚刚吟秋和岁岁给我准备了生日惊喜，你来得正好，我们切了蛋糕就可以开饭了。”
夏吟秋也站起身，像女主人一样招呼沈姝颜。
“姝颜，别站着了，赶紧过来坐下吃饭吧。”
沈姝颜没理会她，只是平静地看向陆晋澜，将手里的蛋糕递出去。
“生日快乐。”
陆晋澜顿了顿，接过蛋糕顺手放在一旁，说：“这个先放一放，吟秋也买了蛋糕，先吃那个。”
说着，他牵着沈姝颜到桌边坐下，给她切了一块芒果奶油蛋糕。
沈姝颜看着蛋糕上的芒果，心口蓦地紧缩了一下。
“多吃点，还有很多……”
见沈姝颜没有接过，陆晋澜愣了瞬，而后蓦地一僵：“抱歉，忘了你芒果过敏……”
沈姝颜勉强扯起唇角，哑声说：“没关系。”
反正这是她陪陆晋澜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这些小事……都不重要了。
这顿饭，沈姝颜终究是食不知味。
吃完饭，夏吟秋站起身，笑着说：“晋澜哥，我先回去了……”
岁岁顿时一慌，连忙拽着夏吟秋的袖子。
“夏阿妈，你别走，今晚我要听你讲故事！”
沈姝颜心头一阵刺痛，忍不住想起从前，岁岁也是这样缠着自己给他讲睡前故事。
看来……他真的将夏吟秋当自己的妈妈了。
夏吟秋看了眼沈姝颜，故作为难地松开岁岁的手。
“岁岁乖，不行哦，夏阿妈留在这里吃饭已经不合适了，不能留下来过夜的。”
岁岁听到这话，立刻扭头瞪着沈姝颜。
他正要说什么，沈姝颜却勾了勾唇角，先开了口。
“既然岁岁这么想要夏同志陪，就跟着夏同志回家去吧。”
陆晋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诧异地看向她。
岁岁也突然愣住，神情有些受伤，一时忘了再闹，只一言不发地转身跑回了房间。
没了岁岁在，夏吟秋也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只能离开。
沈姝颜只觉得疲惫至极，头一次没有在岁岁闹脾气的时候追过去。
她直接回到房间拿衣服，准备去洗漱。
陆晋澜这时跟着走进来，看着她欲言又止了片刻，忽然开口。
“姝颜，明天抽个时间，我们把结婚证领了吧？”
沈姝颜有一瞬间的错愕，看着他的神色渐渐复杂。
从前她为了自己和岁岁，一直坚持要领证。
可每次一到他们领证的日子，陆晋澜总能因为各种事情要延期。
不是临时有任务，就是夏吟秋又有事情需要他去帮忙。
上一次领证，她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一天，晚上回去才得知陆晋澜送夏吟秋去卫生院了。
一次次的失望，让她对这件事早就没有期待了。
更何况，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现在领证，只会给她增添不必要的牵绊。
门外这时传来细微的动静，将沈姝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隐隐看到门缝里有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顿了一瞬，才收回目光，随便找了个借口。
“最近训练基地的事情比较忙，改天吧。”
陆晋澜有些诧异她的回答，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片刻后他才点了点头。
“那就改天吧，最近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沈姝颜闷闷的应了一声，拿着衣服出去洗澡了。
他们之间，不会有领证的那天了。
又一夜过去，离开倒计时第三天。
沈姝颜中午去学校接了岁岁，说：“我和你爸爸下午都要忙，你去你的夏阿妈那里吧。”。
岁岁眼珠一转，连忙说：“不要，我想回家看故事书！”
沈姝颜没想到他会拒绝去夏吟秋那里，眼里满是诧异。
但想到岁岁一向像个小大人一样，自理能力很强，以前也自己在家待过。
于是她也没多想，点头同意了。
将岁岁送回家后，沈姝颜就去了训犬基地，带着当当训练。
“当当，跳！”
随着沈姝颜的指令，当当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跨越了一个又一个障碍物。
他们奔跑在草坪上，是彼此之间最信任的伙伴。
一轮训练结束，沈姝颜带着当当休息，看着它的眼底满是骄傲。
“当当，你太棒了，又比上次快了三秒！”
当当高兴的抖了抖毛，围着她转圈。
她摸了摸当当的脑袋，目光柔软的看着它轻声开口。
“当当，三天后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一起去西北，好不好？”
当当蹭了蹭她的掌心，眼底满是信任和依赖，就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这时一名小战士匆匆跑了过来。
“沈同志！卫生院派人捎信过来，说你儿子从木梯上摔下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沈姝颜心头猛地一坠，巨大的恐慌顷刻将她淹没。
她心底满是焦急，把当当送回了犬舍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卫生院。
她赶到病房时，就看见陆晋澜和夏吟秋守在病床边。
她顾不得其他，焦急的上前，满眼心疼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岁岁。
“岁岁，摔哪里了？给阿妈看看……”
岁岁却把脑袋扭到一边，抱着夏吟秋的胳膊嘟囔着。
“我才不要你，只有夏阿妈是真心关心我！”
夏吟秋笑了笑，得意的看了眼沈姝颜。
沈姝颜的手顿在半空中，喉间涌上一阵苦涩：“阿妈听到消息立刻就来了……”
陆晋澜睨了她一眼，冷声开口。
“幸好吟秋送来的及时，岁岁虽然爬的不高，但小腿还是有点轻微骨折。”
说到这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责怪。
“你把岁岁一个人留在家，为什么不和我说，或者找吟秋帮忙照看？”
“这次是小腿受伤，下次要是脑袋呢？”
沈姝颜也没想到岁岁竟然会自己去爬梯子，导致摔受伤。
她抿了抿唇，想要解释：“是岁岁自己想要……”
陆晋澜皱着眉头强压着怒气打断：“你别说了！这本来就是你的问题，别找借口！”
话语瞬间被堵在喉咙，沈姝颜眨了眨酸胀的眼，勉强压下心头的痛楚，没再说话。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让她和陆晋澜去医生那里了解情况。
她只好先和陆晋澜离开。
走廊上，陆晋澜沉默了半晌，才皱着眉头开口。
“你能不能把你对当当的注意力分一半给岁岁？他还小，需要阿妈陪伴。”
沈姝颜心口猛地一揪，只觉得讽刺。
“那你什么时候能把你对夏同志的好，分一半给家里？”
陆晋澜皱了皱眉，半晌才冷硬的说道。
“我照顾她是因为她是战友遗孀，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拈酸吃醋，影响风气。”
沈姝颜听着他的话，心就像是一点点浸入冰水里。
她没再开口，陆晋澜见她脸色不好，也就没继续说下去。
等从医生那里拿了药，陆晋澜去缴费了。
沈姝颜带着药先回了病房。
刚走到门口，她却听到了里头传来岁岁得意的声音。
“夏阿妈，我昨天听到爸爸和阿妈要领证，但别人说领了证你就当不了我亲阿妈了。”
“所以我就故意摔下来，这样夏阿妈你就可以和爸爸领证，当我的亲阿妈了！”
沈姝颜听到这话，眼前阵阵发黑。
心脏仿佛被刀狠狠划开了一道口子，痛得几乎让她窒息。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竟然为了认别人作母亲，而故意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沈姝颜强忍着苦涩，推开门走了进去。
夏吟秋捂着嘴巴惊呼一声，连忙站起身，一副慌乱的模样，眼底却满是得意。
“姝颜你别误会，岁岁是赌气说的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岁岁身子微微一缩，眼神里尽是心虚，丝毫不敢看沈姝颜。
沈姝颜没理会夏吟秋的挑衅，而是红着眼一步步走到病床前，弯下腰定定地看着岁岁。
强忍着哽咽问：“岁岁，你真的这么希望夏同志是你的阿妈吗？”
岁岁对上沈姝颜的目光，脸色变得煞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
沈姝颜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她直起身，强压下心底的酸涩，轻轻吐出一句：“好，这一天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岁岁怔愣的看着她，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委屈的哭了出来。
陆晋澜拿着病历单走了进来，见这情形皱了皱眉，不由分说的责怪。
“岁岁还生着病，你又在和他计较什么？”
沈姝颜喉间一哽，沉默了下来。
她已经无力去为自己辩解了，毕竟比起自己，他们确实更像是一家三口。
岁岁愧疚又委屈地哭喊着：“我只是想让夏阿妈当我的阿妈而已，我又没错！”
“而且我是真的受伤了，我很痛的，你都不安慰我，就知道说我……”
沈姝颜呼吸一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烧灼得疼痛至极。
陆晋澜一怔，听到岁岁的话很快反应了过来。
立时沉下脸斥道：“胡闹！你有亲生母亲，为什么要让夏同志做你的阿妈！”
岁岁被吓得一哽，又抽抽噎噎地开口：“我只要夏阿妈，我不要别人！”
沈姝颜的心一阵阵发凉，原来她已经成了岁岁眼里的别人……
夏吟秋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却装作愧疚地开口：“是我不好，我平时跟岁岁走得太近了……”
陆晋澜沉默了瞬，还是软下语气先去安慰她。
“不是你的错，别往心里去，我会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
陆晋澜顿了顿，又带着愧疚看向沈姝颜。
他想为刚才误会沈姝颜的事道歉，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一句。
“你先回去吧，我再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他想着以后时间还长，还是先把岁岁这边安抚好，再去跟她好好说。
沈姝颜扯了扯唇角，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陆晋澜见她这样离开，眼底闪过一抹愧疚，还是想追上去。
夏吟秋却扯住他胳膊：“没事的晋澜哥，我去给她解释一下就行。”
沈姝颜刚走出卫生院，夏吟秋就追了上来，带着挑衅开口。
“沈姝颜，你也看到了，岁岁只想当我的儿子，晋澜哥对你也没什么感情，你要不识相点，主动退出，成全我们？”
沈姝颜面对夏吟秋的挑衅，只觉嘲讽。
“等你真正成了陆晋澜的夫人、岁岁的阿妈，再来和我说，到时候我一定祝福你们。”
陆晋澜这时追了出来，刚走近就听到这话，顿时拧起眉。
“你和吟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皮薄，听不得你的造谣。”
夏吟秋见他突然出来慌了一瞬，又很快掩饰好：“可能姝颜对我有些误会……”
沈姝颜不想再听下去，压抑着情绪，转身离开了卫生院。
而陆晋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口却蓦地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慌乱。
沈姝颜表现得太过平静，竟让他觉得陌生……
此刻的沈姝颜，心里忽然无比想念当当，于是去了基地犬舍。
训练了一下午，她带着当当去到作训草坪上坐下，和它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
沈姝颜轻轻抚摸着当当毛茸茸的脑袋，感受着掌心柔软温热的触感，一时红了眼眶。
“当当，还好，还有你会全心全意的爱我。”
当当听出了她话里的情绪，连忙用头去蹭她，发出焦急的哼声。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对她的担忧。
沈姝颜心头一片酸软，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紧紧抱着当当，闷声开口：“当当，我有你就够了……”
当当乖乖的让她抱着，还抬起前爪碰了碰她的脑袋，就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沈姝颜眼泪更加汹涌，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一般。
清风吹拂过树梢，似乎连风，都在轻柔安抚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