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抱着自己亲手做的蛋糕，满心欢喜想给顾言一个惊喜。
她和顾言虽然已经结婚六年了，但她觉得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顾言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机长，今天是他做飞行员的第八年，所以她“买通”了机场的人员，再加上她的身份，所以允许她经过层层安检，最终把这块蛋糕带了进来。
她有些期待地盯着出口，等待着那道身影。
因为这一趟是飞国际航班，她和顾言已经半个多月没见面了。
终于那道颀长的身影拖着行李箱出现，安然朝他大喊：“顾言！老公！”
然而，她的笑容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看见顾言的另一只手拖着一个粉色的行李箱，旁边还有一个身穿空姐服装的女生在他旁边说说笑笑。
更让她吃惊的是，顾言看向那个女生的眼神竟然如此温柔。
这种眼神她很熟悉。
就好像是以前他看向自己的那种眼神一样。
顾言闻声看过来，“苒苒？你怎么来了？”
苒苒是她的小名，在父母去世之后就只有顾言会这么唤她。
只是他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以前她搞突然袭击，他的表情都是无法掩饰的惊喜。
可今天他却没有很惊喜，而是一种吃惊，甚至有点被吓到了的表情。
安然勉强笑了笑：“我来陪你庆祝啊，今天是你飞行的第八周年纪念日，你忘了？”
顾言先是一愣，随后把行李箱放正，一把搂过安然亲了一口：“还是我老婆爱我，连我自己都忘了。”
周围一片起哄：“哇——顾机长命也太好了吧，有这么好的老婆！嫂子，我们八周年的时候有没有蛋糕啊？”
“你小子，想的美，你那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嫂子跟机长这么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啊。”
“是啊是啊，人家机长下了飞机有美人作伴，还有蛋糕和大餐吃，我们这些单身狗就只能自己回家补觉吃外卖喽！”
“雨娇，愣着干嘛，走啊。怎么，难道你还想跟机长和嫂子过三人世界啊？”
雨娇？
安然顺着视线看过去，正是在顾言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她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可声音和语气确实软得不行：“言哥哥，我可以一起去吗？”
顾言看向她，柔声问：“娇娇也想去？好啊。”
安然突然愣住了。
为什么他们夫妻俩约会要带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张雨娇声音软软的，笑容挂在了脸上，拉着安然撒娇道：“我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想着咱们人多，吃饭也更热闹，姐姐不会生气吧？”
见安然的表情有些古怪，顾言忙解释：“娇娇是新来的实习空姐，她还有很多事情不太会，就让我教教她，我看这孩子做事认真，所以就多管了管。”
所以这跟带她一起约会有什么关系？
安然终究没有问出口。
顾言陪着张雨娇坐在了车子的后方，安然愣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坐在了副驾驶。
一路上她默不作声，听着他们两个说说笑笑。
司机见她的面色很不好看，试图跟她找找话题：“妹子，当电灯泡不好受吧？我看你长得挺漂亮的，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呢？”
安然余光看着后面那两个人，面无表情：“后面那位男士就是我结婚六年的老公。”
司机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继续默默开着车。
安然定的是一家西餐厅的情侣厅。
当三个人一起到达的时候，经理也有些惊讶，只是职业的专业性让他很快恢复了正常。
张雨娇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这种餐厅吃饭，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顾言朝她笑了笑，语气宠溺：“小笨蛋，吃个饭有什么紧张的？”
安然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
这种场景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自己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对自己的。
那一年，学校跟隔壁的航空学院举办了一场联谊晚会，顾言对她一见钟情。
安然是学口译的，专业很吃香，长相也从小就出众，是学校的系花，追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但顾言也不差。
他身形颀长，人长得周正，是个富二代，桃花也爆棚。
很多性格热情的女生追她，可他偏偏就看上了性子清冷的安然，然后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她至今还记得顾言开着超跑，让人搬了99999朵蓝色妖姬到她宿舍楼下的那天。
她说过她不喜欢红玫瑰，也不喜欢红色，所以顾言就选择了蓝色妖姬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又社死，又有些甜蜜。
又帅又专一还对自己偏爱的人，谁会不动心呢？
之后他带自己去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厅，那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吃饭，有些紧张。
他的语气也是这么宠溺：“小笨蛋，吃个饭有什么紧张的？”
那时候的他热情张扬。
安然一直觉得，他已经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得越来越沉稳，心里开始以事业为重了。
可当她看到顾言对张雨娇这么温柔宠溺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
她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一边点菜一边说说笑笑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就像她看着曾经的自己跟顾言谈恋爱一样。
甚至入座后她一直没有说过话，顾言都没有注意到她，反而一直在照顾张雨娇。
“啊！！”
突然，她的思绪被一声尖叫打断。
只见她亲手做了几个小时的蛋糕被打翻在地，而张雨娇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慌乱地站在旁边垂着头。
见状，安然的心都在滴血。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语气有些重：“你这是在干什么？”
张雨娇红着眼睛说：“我只是见姐姐你没有说话，想要把这个蛋糕拿出来给言哥哥吃，没想到手一抖，我就没拿住......姐姐不会怪我吧？”
“不会怪你？这是我花了好几个小时亲手做的，就这么被你打翻了，你觉得我不会怪你？”安然毫不留情。
顾言忍不住打断她：“好了，苒苒，不就是一个蛋糕，不至于对她这个态度，本来我也不太喜欢吃蛋糕。而且她也不是故意的，小姑娘一时没拿住罢了。”
“她是个空姐，训练有素的空姐，你觉得她会连一个蛋糕都拿不住？”安然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顾言，你的脑子长在脖子上是个摆设吗？”
顾言也忍不住怒道：“那你想怎么样？因为一个蛋糕你至于吗？安然，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儿？”
说完，他就在安然的眼前拉着张雨娇的手腕走了。
张雨娇边走边说：“言哥哥，这样姐姐会不会生气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可以跟姐姐道歉。”
而顾言的声音散在空气中，飘到了安然的耳边：“不用管她，一个蛋糕而已，有什么可道歉的？今天飞得也累了吧，我先送你回家。”
顾言到家时已经半夜了。
客厅漆黑一片，可借着月光，他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安然。
他凭借着记忆打开小夜灯，只见安然的五官皱成一团，眼下还有隐约的泪痕。
这一幕突然勾起了他的怜爱之心。
他一把横抱起安然，想要把她抱回床上，可却把她惊醒了。
她在看到顾言的一瞬间，表情温柔。
可下一秒却想起了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开始挣扎着跳下地不再理他。
顾言将她锁进自己的怀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安然的耳边：“老婆，别闹了，今天可是你亲自为我接风洗尘，我们不要吵架，可以吗？”
听到这里，安然被气笑了。
“你也知道今天是我亲自为你接风洗尘？那你默许她打翻我亲手做的蛋糕时，你有为我想过吗？在出租车上你跟她交谈甚欢，司机以为你们才是一对的时候，你有为我想过吗？你牵着张雨娇离开时，把我一个人留在餐厅时，你又有为我想过吗？”
安然的声音都在颤抖：“顾言，你不觉得你对她太过分了吗？”
顾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是我们飞行团队的新人，我帮帮人家小姑娘怎么了？她不像你，已经进入社会这么多年了，她就是个小姑娘，你跟她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安然听后又是一愣。
她在大学期间有找过翻译的兼职，是顾言帮忙找的，雇主是顾言的亲戚。
那时候的她很青涩，第一次做口译又特别紧张，所以不小心翻译错了几句话。
顾言的母亲听说之后对安然有些不满。
她觉得他们顾家家大业大，找什么样的翻译找不到，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菜鸟大学生，就算是他的女朋友又怎么样，又不可能结婚。
可顾言却霸气护妻：“她还没进入社会呢，第一次兼职当然会紧张，她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呢，能努力自己找兼职赚钱，难道不是一种上进心的体现吗？”
安然听后感动得一直哭，直说他对自己太好了。
顾言当时是这样回答的：“我爱你，疼你，所以才愿意护你宠你。苒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
然而，现在他的心疼对象已然从安然变成了张雨娇。
安然在心里暗自神伤。
顾言啊顾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变了心了？
“顾言，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她动心了？”
安然的性子确实有些清冷，但这是她的成长环境所造成的。
可这不代表她不会敏感，不会心痛。
她只见过张雨娇一次面，但她已经感受到了顾言对她的特例和偏爱。
就像他曾经对自己的那样。
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空气中一阵沉默。
许久后，顾言似乎也想清楚了，把安然揽在怀里，抵在她的头顶说：“对不起，老婆，是我没想这么多，我以后都不会了，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安然也不想吵架。
毕竟她确实没有看到顾言和张雨娇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她也只好闷闷地说：“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顾言笑道，“我们机组会有一星期的假期，我陪你出去玩，散散心，好不好？”
“好。”
“那——老婆。”
“干嘛？”
“我妈催我们赶紧生个孩子呢。”顾言的气息已经开始不稳了，“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是不是该给你交作业了？我们去洗澡，好不好？”
话音刚落，他也没管安然答没答应，自顾自地就帮她把衣服脱了，然后想把她抱进浴室。
安然半推半就，小手搭上顾言的衣服，想要帮他也脱掉。
可她的手指却停在了他的领口处。
那是一个红色的心形图案，后面带着一个字：娇。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顾言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疑惑地问：“怎么了？”
安然一言不发，有些强硬地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给他看。
顾言先是怔了几秒钟，随后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雨娇这孩子，真是有点贪玩了。”
提到张雨娇的时候，他的语气还是这样不自觉的宠溺。
曾几何时，他对自己也是这样的。
“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解释了啊，老婆，应该是雨娇那个孩子闹着玩的。”
“闹着玩？”安然的声音有些颤抖，“故意在一个已婚男人的衣服上画这些，你认为这只是闹着玩？”
“我说了，她只是闹着玩，你要是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
说完，顾言气哄哄地摔门而去，留下安然一人。
短短一天，他已经把自己独自丢下两次了，还都是因为同一个女人。
安然默默穿好衣服。
她突然觉得这种生活没什么意思了。
当年顾言跟她求婚的时候说自己的职业比较特殊，所以可能两人不能每天都见面，但他一定会好好对她一辈子，绝对不会让她的难过掉到地上。
安然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果然，承诺这种东西不可信。
或许发誓的时候是真心的，可现在做不到了，也是真心的。
失眠到后半夜的安然机械性地刷着微博，却看到了一双自己十分熟悉的大手。
食指的指节上有一个伤疤。
安然认识。
这是当年她答应做顾言女朋友的那一天，他开心得像个孩子，亲自下厨结果一不小心就被烫了才留下的。
安然点开这个id叫“他是信仰”的主页。
看起来这是一个新号，只发了两条微博。
第一条是五天前，她说她有了喜欢的人，会在这个号里直播追crush。
第二天则是刚刚发的。
文案是：今天他心情不好，说他想见我。
下面评论清一色的在祝福。
安然有些心烦意乱，失眠了整夜。
第二天，她破天荒去了家附近的一家清吧，点了一杯长岛冰茶，咬着吸管想起了顾言。
昨晚，他一夜未归。
“安然？”她的思绪被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
她抬头望去，竟然是她大学时候的师哥沈奕。
她有些惊喜地开口：“师哥？你怎么在这里？”
如果她没记错，沈奕毕业后就考去了联合国当一名口译者。
沈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家清吧就是我开的，我也是昨天才回来看看，过段时间还要回去。”
安然忍不住感叹：“师哥好雅兴，工作已经很优秀了，还要兼顾这边的生意，也不知道得多优秀的人才能配上你这尊大佛了。”
沈奕的眸子里闪着光：“我就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开的，她说她很想开一家清吧，但是她自己没机会，我想替她实现这个愿望。”
安然跟沈奕本身就不算生疏，沈奕在大学期间也帮了她很多，只是两人许久未见。
听到自家师哥有感情上的八卦，她突然短暂地忘却烦恼，坐直了一些：“你有女朋友了呀？谁啊谁啊，快给我介绍介绍。”
沈奕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没有女朋友，她已经选择别人了。”
安然喝酒的动作突然顿住。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师哥这么优秀，早晚会有愿意珍惜你的女生。”
她的心里也突然泛起淡淡的忧伤。
她曾经也跟顾言说过，自己想开一家安安静静的清吧，没有喧嚣的乐队，也没有到处喝醉吆喝的酒鬼。
她还记得在两人没确定关系时，顾言听后拍了拍胸脯，答应道：“这都是小事儿，以后我来帮你开一家！”
那时的他年轻气盛，她轻信了诺言。
直到现在，两人已经结婚六年了，顾言还是没有兑现他当年的承诺。
甚至安然偶尔开玩笑提起这件事，他还会瞬间翻脸，说她斤斤计较，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她也还要提起，还说她不务正业，整天就想着到处鬼混，如果觉得自己工作太闲了还不如早早备孕。
这种话顾言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两次了，每次她要发火的时候，他都说自己在开玩笑，让安然不要当真。
想到这里，她把杯子里剩的半杯长岛冰茶一口子全喝了。
沈奕沉下目光，轻声问道：“你最近......是不开心吗？”
安然苦笑，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
沈奕沉默了片刻，有些迟疑地说：“如果你过得实在不开心，我们那边还有一个职位空缺，晋升空间很大，你可以考虑考虑。”
“联合国的工作？”安然失笑，“师哥，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优秀的。”
沈奕的眸子里闪着光：“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在这段婚姻里真的很不幸福，那你就考虑考虑，至于工作没关系的，我可以帮你。”
安然思考良久，突然看向沈奕：“我考虑考虑。”她又顿了顿，然后改口，“不，我答应。”
她的视线越过沈奕看向远方，
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