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小村庄里。
爹妈把弟弟水生当皇帝一样供着。
把我这个女儿当丫鬟一样使着。
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宝贝儿子早就死了。
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水生,根本不是人。
1
「你翻我柜子做什么?」
我刚洗完全家人的衣服就看到水生在我的房间里东翻西找。
他有恃无恐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拿起柜子里的某个东西就往外跑。
待我看清他手里拿的是我最心爱的八音盒时,我的双腿已经先一步追了上去。
水生毕竟比我少吃五年饭,三两下就被我逮住了。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不给!我就不给!」
我顿时怒急攻心,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从他手里抢过八音盒。
「妈!李可抢我东西还打我!我的妈呀!」
下一秒水生躺在地上开始翻滚哀嚎。
活像只正被开水烫的猪。
「好你个李可,我看你是活腻了,居然敢对我们小宝动手。」
我妈气势汹汹从里屋走出来,操起屋角旮旯的竹条,就往我身上抽。
家里这样又细又嫩的竹条随处可见,每一根都沾满了我的鲜血。
「非要打死你你才长记性是吧,还不快把东西还给小宝!」
「那是我的东西。」
我一边承受着皮开肉绽的痛苦,一边死死抱着八音盒不肯松手。
那是小荷姐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你的东西?这家里有什么是你的?你都是我生下来的!」
我妈一脚将我踹到地上,我吃痛不已松开了双手,水生见状立马从我手里抢过八音盒。
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朝我做了一个得意的鬼脸。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贱胚子,看你还敢跟你弟争。」
竹条如疾风骤雨般更加用力的打在我身上,眼泪混着鲜血掉进泥土深处。
就在我整个人昏昏沉沉见,突然听到村口传来呼喊声。
「死人了死人了,大伙儿快来啊。」
「我靠谁死了!」有好事者发出疑问。
「好像是村东头李家的女娃娃,叫什么小荷来着。」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连身上的竹条什么时候停下来了都没察觉。
「走,小宝,咱过去凑凑热闹。」
我妈扔掉竹条牵起水生的手就往村口走。
水生突然回过头来,满脸嫌弃地将手里的八音盒往地上一扔:
「死人的东西还给你,晦气!」
我伸手将摔变形的八音盒死死攥在手里,忍不住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小荷姐,我没有守护好你送我的礼物。
我更没有守护好唯一对我好的你。
2
当我一瘸一拐地来到村口,就看到河岸边围满了人。
南村背靠长江,世代以捕鱼和养殖水产为生。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我真是白养这闺女十几年了啊。」
小荷妈妈王嫂正跌坐在河岸上哭哭啼啼。
而小荷的尸体正躺在江边,江浪不停的拍打着她瘦弱的身躯。
但是没有人敢上前将小荷的尸身搬到岸上。
因为她身上布满了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的水蛭。
那一只只小生物正蠕动着苍白肥大的身躯朝小荷身体的每一处缝隙钻去。
没过一会儿,小荷娇小的身躯像被放了气的气球,只剩干瘪的空壳。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汗毛倒竖,这跟分尸现场有什么区别!
「我前两天看到这丫头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李叔疑惑地嘟囔着,却在李嫂一个肘击的暗示下闭上了嘴。
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地安慰了王嫂几句后纷纷离去。
眼看众人走远,王嫂站起身抹了把眼泪,脸上的悲伤被憎恶取代:
「你个小白眼狼,早知你这么派不上用场,当初生你的时候就该一把掐死,也省的浪费这么些年的粮食!」
王嫂似乎越说越气,她一手叉腰,一手指向被水蛭啃噬的尸体,怒气冲冲道:
「你个贱蹄子,你要死好歹也给我留个全尸啊,现在被这些脏东西给造完了,怕是连冥婚也不能了。」
刺耳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得我泪流满面,我禁不住从一旁的岩石后站出来:
「小荷姐姐不就是被你们逼死的吗?你怎么还有脸说这种话啊,你不像是她亲妈分明像是来索她命得!」
被戳破心思的王嫂怒目圆睁起来,她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就在她扬起巴掌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小荷身上的水蛭全都消失不见了,她整个尸体像注了水一样膨胀起来。
突然她紧闭的双眼睁了开来,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以后又闭上了。
王嫂吓得满头大汗,随后边往回跑边嘟囔着:「见鬼了!真是活见鬼了!」
我却毫不畏惧地朝小何姐姐走去。
她最喜欢我了,不管她是人是鬼她都不会伤害我的。
别人不敢给她收尸,我敢。
「你个贱胚子,你还敢往前走一步我打断你的狗腿!
「真是晦气,你还快滚回来做晚饭!水生都饿得直嚷嚷!」
我妈凶神恶煞地站在岸边朝我嘶吼。
我擦了擦眼泪,只好无比歉疚的对小荷姐鞠了一躬:
「小荷姐,对不起,我晚上再来看你。」
明月高悬时,我偷偷摸摸出门来到江岸边。
可是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江岸线。
小荷姐的尸体不见了。
那些水蛭也消失了。
3
我在岸边的山坡上挖了一个小土坑,把裂开的八音盒放了进去。
我的眼泪一滴滴砸在泥土上:
「小荷姐对不起,我没能在你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帮上你,希望下辈子你能降生在一个自由平等的地方。」
全村人几乎都知道小荷是怎么死的。
她是被她的亲爸妈和亲哥逼死的。
全家人都逼着她嫁给村头的吴拐子。
一个又秃又丑但有钱的五十岁老瘸子。
小荷哭着喊着求着反抗着,但都没有用。
换来的不是一顿毒打就是关在房里三天三夜不给饭吃。
小荷曾带着满身伤痕和满脸的倔强对我说道:
「小草,我的一生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要想办法离开。」
我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神,把身上仅有的十块钱塞给她:
「小荷姐,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这个地方了。」
可是小荷的逃跑计划还是失败了。
她被她妈抓了回来,他哥叫来吴拐子,她爸给她灌了催情药,然后把两人锁在一起。
那一夜整个村庄都听到了小荷凄厉痛苦的尖叫声。
可是却无人上前帮助可怜的小荷。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小荷哥哥攒新婚的彩礼钱。
用亲妹妹一生的血泪换来的十万块钱。
偏偏这个村庄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
他们觉得女人天生就是牺牲品,男人就是一切的主宰。
而我这个唯一想救他的人,却因为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碗被醉酒的父亲打得动弹不得。
就在我准备去找小荷的那天,却传来了她***的噩耗。
家人亲手编制的罗网让他无路可逃,她永远留在了这里。
就在我对着埋好的土坑难过不已时,一个高大的人影笼罩了过来。
4
我回过头就看到陈寻正背着月光冲我不怀好意地笑。
他是住在村尾的三十多岁单身汉。
眼见四下无人,我心下一惊,站起身就准备往回跑。
然而对方却抢先一步堵在我身前,粗糙有力的大手像章鱼的触角一样紧紧拽住我。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奋力挣扎扑腾着。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当然是干该干的事啊。」
陈寻下流地添了添皲裂的嘴唇,手开始往我身上乱摸起来。
我情急中对着他下身就是一脚。
趁着他吃痛懈了力道,我赶紧挣脱桎梏朝山坡下跑去。
跑到半路时,我看见了弟弟水生。
他正静静站在岩石的阴影下,让人无法轻易察觉他的存在。
我来不及多想,朝他大声呼救:「水生!快去喊人来!」
可眼前的水生一动不动,只余一双冷漠的眸子漫不经心看着我。
「水生,你还想不想要自行车了?快把你姐抓住!」
陈寻的一声怒喝惊得我肝胆俱裂。
水生神色犹疑不过半瞬就猛地扑了上来。
「水生你干什么!我是你姐姐啊!」
然而我的挣扎终究还是没敌过两个男人的前后夹击。
他们一左一右钳制住我把我往山坡上的岩石堆里拖。
那里靠近江岸,岩石遍布,位置隐蔽,任何声音都可以被水浪的撞击声掩埋。
「水生我是你亲姐姐啊!你为什么要帮他欺负我?」
面对我声泪俱下的质问,水生用吊梢眼淡淡瞥了我一眼:
「因为他说让你陪他睡觉就给我买那款自行车。」
前几天水生提出要买一款售价一万块的自行车,被爱财如命的父亲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随后整天在我房中翻箱倒柜,想要从中搜刮点钱财出来。
可惜他寻了个底朝天,也只寻到那只八音盒。
眼前水生一副事不关己冷漠到底的摸样,我的心抽痛不已。
「难道我们的血缘亲情居然比不上一辆自行车?」
「反正你不是迟早要被卖出去换钱给我用的吗?像小荷姐那样,只不过我让这个时间提前了点儿。」
泪眼模糊中,水生嫩稚的脸庞好像与地狱的魔鬼重叠了起来。
这就是倾尽全家之爱养育出来的是非不分自私歹毒的禽兽啊。
那我这些年吃得苦流的泪猪狗不如的生活又算什么呢?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我到底为什么要让你们这么作践哈哈哈,」我眼神一凛,心中的怒火以燎燃之势席卷而来,「那不如一起毁灭吧。」
在他们两人怔愣时,我已经像头不要命的野兽朝他们撕咬冲撞了过去。
在一阵厮打和拉扯下,一阵尖叫和落水声落入耳畔。
岩石旁只剩下我和陈寻。
岩石后方就是一处断崖,断崖下面是翻涌的江水。
我和陈寻面面相觑后对方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随后拔腿就跑。
我抬头看了一眼清冷的月色,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
家里灯光明亮,面对父母弟弟去哪儿了的质问,我的闷声不吭自然引来了两人的毒打。
当天边透出第一缕曙光时,我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父母突然爆发的惊呼声吸引了我的视线。
晨光熹微中,水生缓缓走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沾满了泥土的八音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