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遂恒,你疯了!”
箭在弦上,我一时顾不得其他,以眼神示意几个侍女,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
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跑进院内:“世子爷,摄政王来了!”
“摄政王?”许遂恒愕然,顿时却也清醒了几分:“他来做什么?”
这个节骨眼上,祁修谨恰好来了,我虽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却也同样诧异。
“你的事,我晚点再论!”许遂恒剜了我一眼就要走,还不忘吩咐沈黎儿:
“还不把这孩子带走?”
这他就想多了。
沈黎儿架桥拨火不过是凭的一张嘴,想要从我这带走元宝,那是做梦。
我正要动手,那小厮挠了挠头:“摄政王说,让您把这小女孩,唔,也带过去。”
“她?”许遂恒下意识松了松手,显见地迷惑。
趁他愣神,我眼疾手快将元宝抱了回来。
“没事了没事了。”我温声哄着,拿帕子替小姑娘擦干眼泪,江嬷嬷又替她梳理刚刚扯乱的小辫子。
许遂恒深吸了口气,到底不敢把祁修谨晾在待客厅,疾步离开了。
而沈黎儿犹豫了下,竟也跟在了后面。
我有些惊奇,略想了想便猜到了缘故。
论理,这种场合她不该掺和。
可摄政王祁修谨却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沈黎儿虽然早已在京中名声大噪,却碍于父亲只是五品翰林,无缘结识祁修谨这个层面的人。
今日机会难得,她自然不肯放过。
我牵着元宝到了秋叶厅时,还没进门,就听到许遂恒的声音传了出来。
“......方才下官是在处理一桩家事,情形特殊,这才来迟了,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什么家事?”这是祁修谨的声音。
语声里分明已在压抑怒火,许遂恒却恍然不觉,继续捏造:“说来汗颜,贱内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竟弄出个野孩子来!”
我简直要被气笑。
许遂恒不惜抖露“家丑”,该不会是想借摄政王的力,与薛国公府博弈,好将我踩入万劫不复的泥潭吧?
只可惜,从一开始他就判断失误了。
我凝神间,元宝竟松开了我的手,跑到了厅里。
“爹爹!这个叔叔胡说八道!他对姨姨可坏了,刚刚还差点掐死元宝!”
稚嫩的童声在厅内格外清晰,许遂恒如遭雷劈:“她......您?”
“元宝是祁王府的小郡主。”我热心替他解惑,越过他向祁修谨福了福身:“王爷安好。”
祁修谨还礼,又小心抱起元宝,这才给许遂恒一个眼神:“是本王烦请薛小姐给女儿诊病的。谁承想,南阳侯府是这么个待客之道。”
“您误会了,我这......”许遂恒张嘴辩解,忽然瞥见一旁的沈黎儿,转而向祁修谨一礼:“实在对不住,这事怪我一时糊涂,听了妇人浅见,才唐突了小郡主。”
沈黎儿不由变了脸色,忙不迭撇清关系:“王爷,世子引我为知己,我只是怕他吃亏......”
祁修谨抬了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朝中掌权多年,他可不是耳软心硬的傻子,也懒得听这二人撕扯推诿。
“其他先不论,”他侧过身,看向我的目光却是温和的:“我还是更想听听元宝的近况。薛小姐看呢?”
我笑了笑,大方应下:“正要与王爷说元宝的事。今日她无端受惊,稍迟我在院中设下小宴,向王爷赔罪。”
“胡闹!”许遂恒被晾了半天,早已不耐烦:“王爷赏光,本就该我来设宴款待,你请客?那不是牝鸡司晨么?”
我随口一句话,竟损伤他脆弱的自尊了。
这倒也好。
还有什么比眼下更好的时机么?
我向祁修谨欠了欠身:“王爷,我与南阳世子早已情断,他要另娶,我情愿和离,只是手下商铺的地契却被他扣住,无法安身立命。”
祁修谨深深看我。
不过一瞬,他便侧目转向满脸惊愕的许遂恒:“世子方才说,牝鸡司晨?世上的许多事,并不只有男人才做得。既要和离,南阳侯府家大业大,总不会霸着一点地契不肯放手吧?”
许遂恒大概没想到我竟会在摄政王面前摊牌直说,气得面如金纸却不好发作,终于一咬牙:“来人,把铺子的地契都拿来!”
掌灯时分,我在自己院中摆下了一桌精致酒肴。
“听说王爷素爱江南小食,不知这些是否合乎口味,”我起身替祁修谨把盏,“我厨艺不精,聊尽一点心意。”
“薛小姐费心。”祁修谨啜了口酒,不知是否我的错觉,他神色间竟有些恍惚,“这个味道,很久没尝过了。”
我感激于他连日的仗义相助,顺口笑道:“王爷若喜欢,我得闲时便做几道让人送到府上,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得闲吃到,和天天吃得着,还是不一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他祁王府要聘我做厨娘吧?
我垂眼看他,烛火葳蕤,祁修谨一双眼潋滟生光,竟有几分惑人。
我定了定心神,又觉好笑,原来他有些喝醉了。
怕他多饮伤身,我替他布菜,又真心实意道:“王爷多次相助,我实在很感激......”
“说了一晚上的元宝,一箩筐的谢谢,那你自己呢?以后怎么个打算?”祁修谨忽然打岔。
他今日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松快许多,不免卸下一点心防。
“我已经试过了,后宅折堕半生,了无趣味,日后脱开身去,更想去完成年少时没做的事,多开些药馆行医,济世救人,让平民百姓不再为求医问药烦恼。”
祁修谨似是有些讶异,却点点头:“说得好。”
见他赞许,我也很是欣喜:“其实穷苦百姓面对的不都是疑难杂症,他们更需要的是方便就医和低廉的药价......我虽有主意,却是任重道远。”
祁修谨今日说,女子亦可做得大事业,这个想法,倒是男子间少有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好奇,试探发问:“王爷是有远见的人。不知今日帮我,想要什么报酬?”
一时寂静,无人应我。
我正奇怪,一回头才发现祁修谨不知何时竟已醉倒在酒桌上。
这酒量也未免太差了,又或者我的话,有那么无聊么?
“来人,把王爷扶到里间歇息。”
我看着下人扶他上榻,本欲离去,想了想又觉不妥,便去煮了碗醒酒汤。
灯火昏昏,祁修谨合着双目,白日里的冷峻气度褪去,竟多了几分温柔。
芝兰玉树,一副天成的好容貌。
烛火摇曳,我恍下了下神,刚起身准备离开,不料手臂却被用力一拽,脚下一个重心不稳,竟是倒在了祁修谨怀里!
再抬眼时,正对上一双如潭深目。
呼吸交错,熟悉的龙涎香,与今晚梨花白的酒香缠在一处。
这实在太近了!
我慌忙挣扎,却觉腰肢一热,一只大手已然抚上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