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江岑恩回到原部队,开始出发前的训练。
大家原以为她在卫生队待了几年,体能会下降,没想到最后的训练结果比所有男兵都要优秀。
队长忍不住夸赞:“岑恩,你不愧是我们军区最出色的女兵,身体素质还是这么强悍!”
说着,他语气多了分感叹:“其实我们都没想到你还会调回来,毕竟这个任务比以往都要艰巨。”
江岑恩满头的汗,目光分外明亮:“为了国家建设,无论多艰巨我都要去。”
听到这话,队长欣慰地点点头。
一下午的训练,让江岑恩暂时忘记了和徐朝霖之间的问题。
下了训后,她一如既往去食堂打饭回家。
可直到天黑,徐朝霖才迟迟回家。
当看到桌上凉透且没有动过的饭菜,他诧异看向江岑恩:“你还没吃饭?”
江岑恩看着他:“采访很重要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徐朝霖脱下外套走过去:“春燕同志的钱包被扒手偷了,我帮她追了回来,她为了表达谢意,就请我吃了饭。”
顿了顿,他突然觉得不妥,转头握了握江岑恩的肩:“你可别胡思乱想,首长跟我们一起吃的。”
四目相对,江岑恩看到徐朝霖眼中好像仍残留着不舍。
是因为相谈甚欢的采访,还是因为结束了今天和沈春燕的见面……
徐朝霖扯下领带后准备回房:“赶紧吃吧,我换身衣服去夜训。”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江岑恩一时没忍住心里的惶恐,突然问:“朝霖,你爱我吗?”
徐朝霖脸上闪过抹愕然,旋即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头。
“明知故问,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对你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是军人又是军嫂,要大度,别乱吃干醋。”
说完,他径自回房间换衣服。
江岑恩僵在原地,目光逐渐黯淡。
她问的很直白,可徐朝霖没有直接回答。
二十五年来,她第一次看不透这个男人。
江岑恩没了胃口吃饭,但为了不浪费粮食,她还是把饭吃完了。
次日。
起床号还没响,徐朝霖就出门了。
江岑恩又没来得及跟他说自己要出任务的事,只能等两人回家的时候再说。
但她也打定了主意,即便徐朝霖不赞同,她也要坚定自己的选择。
中午,江岑恩从食堂打了饭回家属院,没想到碰上大院里的外号‘大喇叭’赵婶。
“岑恩,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最近都没见你跟徐团长走一块儿了,夫妻俩闹矛盾了?”
赵婶挎着菜篮,直接跟她走在一起。
江岑恩一时哑然:“……他最近训练忙。”
赵婶‘嗐’了一声:“得了吧,现在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他跟报社来的那个新记者走得近。”说着,她语气多了分警告:“你可注点意,小心自家男人被狐狸精勾走!”
听到这些话,江岑恩心里很是不舒服
而赵婶丝毫不觉得冒犯,反而越发来劲:“不是我说,你们结婚这么久也没要个孩子,你得知道,孩子才能套住一个男人的心……”
江岑恩无奈打断:“赵婶,我心里有数。”
谁知赵婶诧异看着前方,又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膊:“你自己看看你心里有不有数吧。”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江岑恩瞳孔骤然一缩。
宣传栏前,徐朝霖正扶着沈春燕的肩,两人目光相对,好像张照片被定格了一样。
江岑恩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赵婶子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大喊。
“徐团长,你媳妇在这儿呢,搂错人了你!”
徐朝霖和沈春燕听见声音齐齐回头。
江岑恩站在原地,还没从刚刚看到的一幕缓过神。
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徐朝霖接过她手里的铝饭盒:“你别误会,刚刚春燕同志脚崴了,我扶了她一把。”
沈春燕也附和:“对,幸好徐团长在,不然我就摔下去了。”
江岑恩看着她虽然在解释,但眼睛却从没离开过徐朝霖。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沈春燕。
毫无疑问,沈春燕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穿着时下流行的蓝色呢子大衣,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眼睛又圆又大,娇小的身材更是散发保护欲。
没等江岑恩说话,赵婶直接开始指责。
“那可真是巧了,怎么就摔到徐团长怀里去了?”
“天天不是找人家做采访就是一起照相,徐团长是有妇之夫,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避嫌!”
这话说的沈春燕羞愤难当。
她红着眼,巴巴望着徐朝霖:“徐团长,我会跟报社反映,换人来给你做专访的。”
说完,沈春燕捂着脸哭着跑了。
气氛一下僵凝。
眼瞧着徐朝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赵婶也意识到自己嘴快了,打了个马虎眼赶紧走了。
江岑恩看着男人紧绷的脸,知道他是生气了。
“赵婶她……”
“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别吃没必要的干醋,你怎么还带着赵婶掺和进来?”
徐朝霖带着质问的语气比以往都要重,更像根刺扎进江岑恩心里。
她紧皱着眉:“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沈春燕的一句不是,赵婶心直口快,但她有些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她一个单身的年轻姑娘,天天来找你,对你和她自己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你们既然是朋友,就该提醒提醒她。”
两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一次却让江岑恩感到委屈。
徐朝霖以前从不会因为外人指责她。
从小到大,他都是无条件的偏向她。
而徐朝霖听到江岑恩这么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和态度。
他叹了一口,将她抱进怀里。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胡思乱想的,所以话说重了,别生气。”
一股从没在徐朝霖身上闻到过的雪花膏的味道,让江岑恩呼吸一凝。
第一次,她主动推开丈夫。
“知道了。”
徐朝霖看江岑恩低着头,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继续耐着性子哄。
“好了好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还信不过我吗?”
江岑恩沉默。
他们的确很多年的感情,他们有战友情,有亲情和友情,唯独爱情不确定。
她没了再说下去的心思:“……回去吃饭吧,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往大院走,可半道上徐朝霖收到首长集合的指令,便匆匆离开了。
江岑恩只能一个人回去。
吃过饭,她看着房间里挂在墙上的结婚照出了神。
以前徐朝霖总会把它擦得干干净净,但现在已经蒙上厚厚一层灰了。
犹豫片刻,江岑恩还是把结婚照取下来,仔细擦干净后才发现玻璃有了裂纹。
她看着,莫名想起刚刚徐朝霖和沈春燕在一起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和徐朝霖之间的婚姻,好像也出现了裂痕……
江岑恩强下压心头的闷疼,把结婚照收起来,想趁空闲重新去装个玻璃。
傍晚,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了。
江岑恩等了徐朝霖一下午,才等到他满身雪花的回来。
没等她开口,徐朝霖就率先说:“我过几天想请沈春燕同志来吃饭,当做我的赔礼道歉。”
他满眼的笑,全然没有注意原本挂着结婚照的墙面现在空空荡荡。
江岑恩鼻尖倏然一酸。
她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天,好冷。
一连几天,徐朝霖都没有回来。
以前除非出任务或者训练,他绝对不会夜不归宿。
江岑恩也没有去找他,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训练上。
出任务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绝对不能因为别的事分神。
这天下训,江岑恩想着去阅览室一趟,却又碰上从食堂打饭回去的赵婶。
赵婶像是逮住机会似的跑过来:“岑恩啊,你真得小心那个狐狸精了,我就说了她几句,她居然还想去告诉政委,害的我儿子跟我闹了一场。”。
江岑恩皱着眉,并不想说这些:“赵婶,您别再管她了。”
赵婶一脸不认同:“我可看得出来那狐狸精已经惦记上你男人了,你再不这样好脾气,哪天被人家从这个位置上撸下去都不知道。”
“咱们女人可大度不得,男人不能让,更何况你男人还是个军区团长,不想办法让她尝点苦头,她只会越缠越紧。”
说着,赵婶就忘江岑恩耳边凑:“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这样……”
江岑恩立刻躲开,严肃的语气带着劝诫:“婶子,您是军属,别为了争口气去犯错误,这可是军中大忌。”
她也懒得多说,找了个借口赶忙走了。
赵婶看着江岑恩的背影,没好气地嘟囔:“真是个窝囊兵,连个丫头片子都不敢收拾……”
江岑恩从阅览室借了几本书后便回了家。
刚脱下湿透的作训服,徐朝霖就回来了
两人视线相撞,不约而同地沉默。
最后,还是徐朝霖先打开话匣子:“这几天我算是在关禁闭,对我之前的说过的话进行了深刻检讨。”
说着,他上前拿起她放在床上的衣服,帮她穿上:“岑恩,我不该怀疑你,也不该跟你吵架,对不起……”
男人的语气诚恳又真挚,江岑恩却内心复杂。
这些天以来,她每晚都在想一个问题。
江岑恩看着徐朝霖,略显僵硬地开口:“……朝霖,如果再给你重来的机会,你还会跟我结婚吗?”
徐朝霖怔了瞬才把她抱进怀里:“问的什么傻问题?我不跟你结婚跟谁结?”
“可我们连恋爱都没有谈就直接结婚了,你也……从没说过爱我。”江岑恩垂下眼眸。
她很确定,自己对徐朝霖是热烈的爱情。
可她不知道徐朝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两人的婚姻太过水到渠成,何况作为男人的徐朝霖对感情并没有那么敏感……
徐朝霖放开她,眉宇间多了些无奈:“我们是革命夫妻,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说完,他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墙面:“结婚照怎么不见了?”
他终于发现了。
可江岑恩高兴不起来,反而只有失望:“玻璃裂了,我正想抽个时间去换新的。”
徐朝霖却说:“没事,换了说不定也会裂,将就吧。”
说着,转身去翻出结婚照,又把它挂了回去。
一句‘将就吧’让江岑恩心有一瞬的下坠感。
她从没徐朝霖口中听到过这三个字……
从没有过的落差感和惆怅连续两天占据着江岑恩的心。
雪越下越大,但黄金队的训练已经进入最重要的阶段。
江岑恩正跟战友们探讨高原寻矿的路线时,队长走了过来:“岑恩。”
“到!”江岑恩立刻立正。
队长一脸凝重,迟疑了瞬才继续说。
“报社举报你诽谤造谣他们的记者沈春燕同志,你暂时停训接受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