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方芷欣第一次要求我写检讨。
过去我一旦哪里让她心情不好后,都会立刻写好厚厚的检讨,力求下次更小心地呵护她。
但此刻,看着滴满鲜血的检讨纸,我心里没有一丝表达欲。
大半夜发小给我发了消息,传话方芷欣喝醉了,让我开车接她回家。
我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猜到这是她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
千篇一律的套路。
在我面前,方芷欣是过去,现在,包括我那不曾抵达的未来里——
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的。
她只会觉得做错的人是我,蹙眉冷语,颠倒黑白。
等我为了她情绪主动揽下错误并上交检讨书,她嘴角的冷笑却翘得更高:“怎么样?下次还敢犯错吗?”
打完棒子过一阵又施舍地送我个一次性塑料杯,赏个甜枣。
赏完我还要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感激。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我和方芷欣的恋爱方式变成这样了。
呵护她,随着她。
为了她,一寸寸地把自己压进土里,惶恐又热切地,注视着她远方的身影,好像离了她我就活不下去。
但大晚上接她时,方芷欣不满我怎么来得这么晚后,着看着我脸上旧日的疤口和新增的划伤,竟嫌弃地,在半醉中吐了真言:
“算了,来晚点也好。”
“毕竟你这张脸,我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恶心。
最后两个字,如一道利箭,把我整个人都射穿了一样。
我的女朋友,她永远也不理解,几小时前我看着镜子中满脸血的自己,如此绝望,如此应激。
我其实并不是个乎容貌的人,不管是当年被全校师生评为“A大校草”,还是毁容后被各***嫌弃时,我心里都没多大起伏。
但我不可能不在乎女友对我容貌的看法。
更何况,我这张脸,就是为了保护她伤的啊。
回家后。
方芷欣躺在床上,半命令地问我:“詹言,你明天有时间继续给我当司***?”
当司机。
怎么会没时间给她当司机呢?
生活在大城市里,这几年,为了方芷欣出行方便,我为她考***,练技术。
就连家里这辆每个细节都按照她心意布置的小跑车,都是我耗费攒了好多年的工资,咬牙买下送给她的。
但方芷欣仍会嫌弃。
因为我开车的侧脸很丑,因为我送给她的小跑车***不是最贵。
无论多一心一意的付出,也比不上林兆在网络上下载下,然后转发给她的一朵玫瑰。
方芷欣很久没听见我回答的声音,意识到我在走神了。
半撒娇地抓住我胳膊:“算了,明天把我准点送到酒店就好,这次不怪你。”
我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她的手中抽出来,说:“可以。”
然后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如果二十四小时间前收到这份撒娇,我的嘴角会不自觉的弯起来。
但现在,我脸上毫无起伏。
第二日,方芷欣被我送到酒店后,说参加完这第二波场同学聚会,未来几天都陪我。
“记得中午一点来接我。”她最后不忘对我提出要求。
但一点到了,我没在酒店约定的地点接到人。
担心她会不会有了其他安排,我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一条也没有回应。
辗转几次,终于联系上一位同样到酒店参加聚会的老同学,打算问他方芷欣在哪儿时。
竟收到林兆发来的:聚餐后,老同学们一起出游的***。
***中,方芷欣左手挽着林兆的胳膊,递给身边人一件印着大牌logo的大衣。
衣领是高到正好能遮住面部疤痕的。
我曾在橱窗旁看过这款名贵大衣很久。
很久。
久到全身所有的血液将我和方芷欣过去的五年冲洗一遍后。
我睁眼,闭眼。
感到那些曾想在心中珍藏一辈子的画面刷地一下,连同在***上看到的这段***一起。
变成了单调乏味的灰白色。
我突然笑了。
咫尺之间,窃听***中的方芷欣也在笑。
眉眼弯弯,春意盎然。
对着林兆,露出前所未有的笑。
可很神奇的。
却没在心中涌起大面积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