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不只同事们震惊了下,连次仁加措都扭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眼眸一如往常的冰冷,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在冰山下。
林星悬心中莫名在想,次仁加措会诧异,会阻止吗?
可是没有,他只是用藏语对翻译交代了一句:“此行顺利,一路平安。”
这是每一次义诊出发前他会对所有人说的祝福语。
林星悬并不是意外。
她心中怅惘,笑自己多想。
次仁加措根本不在意她,怎么会管她和谁组队?
林星悬收起心思,翻身上马,和翻译向着***的家而去。
义诊从清晨到日暮,眼见天边金乌闪耀,橙红的日悬在地平线边——太阳要落山了。
林星悬一甩马鞭,加快了速度。
她负责的区域也只有最后一家了。
她没料到,最后一家会是格桑的家。
林星悬和翻译走进,正要掀开帘子打招呼,却听一句藏语传出来。
这话简单,她能听懂。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格桑和加措的婚事,该定下来了吧?”
林星悬心猛地一颤,耳边轰地炸开,后面的话再听不下去。
次仁加措和格桑,要结婚了吗?
也是,他们本就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在一起很般配。
林星悬攥紧手,强压下难受,劝自己释然。
多亏要走了,不然等到两人结婚了再知道,自己肯定更难受……
她深呼吸收敛心情,进了帐篷。
一进去,就见格桑的阿妈卓玛正和几个***围在长桌旁聊天。
见她进来,卓玛阿姨连忙止住了话头,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林医生,他们都是知道你要来义诊,特意来家里等你的。”
林星悬点点头,将医药箱放在桌上,给他们一一看诊。
诊了一圈,都没什么大问题。
***们常年在草原上骑马放牧,饮食也多肉类和蛋白,身体素质都很好。
尤其是卓玛,身体十分健康,甚至比得过年轻人。
林星悬环视一圈,问了声:“怎么不见格桑?”
她还想着格桑腿上有伤,打算顺便给她换个药。
就听卓玛说:“格桑是个不得闲的,下午次仁加措来,就带她出去玩了!”
林星悬怔了一瞬,忍不住垂眸苦笑。
自己真是多此一举,非要问这么一句。
于是她压下思绪,起身告辞。
刚出大门,就看见次仁加措与格桑共骑一匹马回来。
哒哒马蹄声与铃铛声交汇,男人高大的身躯将怀中的姑娘牢牢圈住,般配得像一幅画。
林星悬心中一颤,正想移开目光。
就见次仁加措一翻身下了马,而后无比自然地伸手抱着格桑下来。
格桑腿脚不便,一个踉跄,不小心拽下了马鞍上的铃铛。
她顿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将铃铛递给次仁加措:“对不起阿吾……”
次仁加措却只说:“既然掉了,就拿着吧。”
这话像是冰水,兜头浇下,让林星悬的心冷到了冰点。
她知道,在藏区,男子马鞍上的铃铛只会送给心上人。
曾经自己也试探着问次仁加措,能不能把铃铛送给自己,却被他回以沉默。
当时以为是他害羞,现在才彻底明白,他只是不愿罢了。
这时格桑看见林星悬,笑着过来打招呼:“姐姐,你怎么结束得这么晚?”
她话语娇俏,有些遗憾:“要是早点来的话,我们就能一起去看花了……”
“那山谷里花开了满地,特别好看!还有格桑花呢,你看!”
她指着颈上的花环给林星悬看。
林星悬这才注意到,她还戴了格桑花环。
格桑花如火般红艳炽热,与身后铺开的晚霞一起,衬得笑容灿烂的格桑有种自然纯洁的美。
林星悬正要开口,就看到次仁加措的视线也落在格桑身上。
那双温柔又宠溺,仿佛千年的冰川消融,倾泻出无边柔情。
林星悬心口一滞,勉强笑了笑:“很好看,这花很衬你。”
格桑笑得更加开心:“是吧,阿吾亲手给我编的,我也很喜欢!”
林星悬唇角的笑意蓦地一僵。
次仁加措这才看向她,顿了片刻,说:“你来得正好,格桑的腿需要换药。”
林星悬点点头,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搀扶着格桑进屋,为她换了药。
全程,她都没有看次仁加措一眼。
换完药之后,她飞快收拾好医药箱,匆匆说了句:“我得回去了,还要整理今天的就诊记录。”
而后她和翻译快速离开了。
她身后,次仁加措看着她的背影,琥珀般的瞳孔中神情莫测。
……
接下来的几天,林星悬都在进行工作交接和收拾行李。
转眼,距离启程去阿里只剩下两天了。
在林芝两年,她的东西还是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
和次仁加措有关的东西,也都被她强忍着心痛清理出来丢掉了。
只有一样……
林星悬看向墙上,那副已经完成却还没来得及开光的唐卡,眼神一黯。
这幅唐卡,她画了整整一年。
本想亲手送给次仁加措,再认真地向他告白。
但现在……
林星悬想,自己不能参加次仁加措和格桑的婚礼,这幅唐卡,就送给他们当新婚礼物吧。
于是她给次仁加措发去信息。
?我这里有一幅唐卡,想请你来为它开光,可以吗?】
按藏区习俗,一幅唐卡绘制完成后,要请德高望重的高僧、大德、活佛,为它开光。
这幅作品才算正式完成。
她想,由次仁加措来给自己的新婚礼物开光,应该更能保佑他。
过了大半个小时,次仁加措才回了一句:【可以,你把它带过来。】
而后他发了一个定位过来。
林星悬在格桑的朋友圈见过那个定位,这两天是藏区的望果节,他们都在一起庆祝。
她回了一个“好”,就带着唐卡过去了。
林星悬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们转田结束,正在进行射箭比赛。
她隔着人群望去,就见格桑穿着庄重的藏袍,正挽弓射箭。
姿态飒爽,动作干脆。
而次仁加措穿着一身红色藏袍,正专注地看着格桑射箭。
还时不时和格桑有眼神交流,点头鼓励。
林星悬看着,心泛上酸楚。
格桑和次仁加措,真的很般配啊……
但也由衷地觉得,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天生就该在一起。
比赛结束,格桑赢了一把嵌着红宝石的铜制小刀,满脸喜色地缠着次仁加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星悬看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道贺:“格桑,恭喜你。”
格桑顿时双眼一亮,更加兴奋:“星悬姐姐,你终于有空过来啦!”
前两天格桑就邀请过她,但那时候林星悬太过忙碌,就婉拒了。
她笑了笑:“是,我忙完了。”
她这才看向次仁加措:“唐卡我带来了。”
说着,她将手中的长盒子捧起,打开了盖子。
次仁加措看了一眼,点了下头,将盒子接了过去。
格桑“啊”了一声,有些失落地问:“阿吾,你今天是要给唐卡开光吗?”
“你答应我赢了比赛就带我去吃好吃的……”
次仁加措一顿,抬眼看向林星悬。
林星悬瞬间明白过来,主动开口:“没关系,这个不急着今天开光。”
这幅唐卡本就是送给他的,自己不会再去拿回来,所以他想什么时候开光都可以。
次仁加措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那等后天,你再来拿。”
后天,刚好是她离开的日子。
“好。”林星悬点点头,没说自己要离开的事。
毕竟次仁加措已经要结婚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就不要打扰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