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大夫人年轻时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
因此她听到皇后姑母夸奖姐姐时,便跟姐姐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好在我有点家底,在姐姐的陪嫁中塞了不少名家真迹。
因此只要大夫人单独要同姐姐聊天,姐姐便捎上名家字画过去。
大夫人醉心钻研字画,便没空搭理姐姐了。
二夫人信佛,不喜欢吵闹,也不喜欢那些争来醋去之事,我便天天装的人淡如菊。
二夫人问我,可有后悔嫁入国公府?
以我的身份,若是嫁入帝皇家,做个皇妃王妃也没有问题的。
我思索了一下,诚恳地看着二夫人:「婆母,儿媳觉得,缘分是天定的,幸福是自己的。
「我们有缘成为一家人,又何必去庸人自扰呢?
「更何况,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人淡如菊,无意争抢那些虚名。而且,二郎待我极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还适时表演了一下娇羞得面红。
婆母听了大为触动,当晚便说自己要禅定顿悟一段时日。
我也落个清净。
只是日子久了,难免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这破绽不在我。
我本就是生意人,同人打交道久了。
自然是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但姐姐不一样。
姐姐性子直爽,不爱弯弯绕绕,因此三天两头就跑来跟我大倒苦水。
「姜棠,你说人从哪来?到哪去?为什么活着?」
「说人话。」
「为什么读书比我当初练梅花桩还难?」
姐姐快哭出来了。
从小,夫子给我们讲学之时,姐姐就坐不住。
而爹娘每次从边关回来,最高兴的就是姐姐,因为她喜欢练武。
可惜这世道似乎认为女子除了相夫教子,便是要学女红读女训守女诫。
女子骑马射箭,那叫不务正业。
女子想入朝为官,那叫牝鸡司晨。
女子若是从商呢?
目前还未听说过有哪位女商人,没有被诟病不守女德。
姑母便是被这些绊住了一辈子。
我们出嫁之前,姑母喊我和姐姐到她的凤仪宫同我们聊天。
「阿茶,阿棠,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只有为你们寻一个靠山,你们的未来才有保障。」
女子自己不能成为自己的靠山吗?
我看着姑母怀中的小弟弟,心里有些惆怅。
姑母的靠山,是我爹,是皇帝,是这个还未满月的婴孩。
可我知道,姑母很厉害。
她善射、好酒,爷爷还在之时,甚至带着姑母去过战场。
爹爹喝醉之时,曾说:「你不知道,你姑母小时候可不是如今这样,她说她要当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姑母的小字唤潇潇。
因为爷爷希望她能永远洒脱肆意。
我看着倚在黄金案,略显疲态的姑母,安慰的话一时无从说起。
「我原以为,我做了不喜欢做的事情。
「那就可以为更多的我争取机会,让她们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可惜太难了。
「不过还有希望不是吗?
「阿茶,阿棠,你们会理解姑母的苦心吗?
「把你们绑在京城这一方天地,和自己爹娘团聚的日子都那么短。」
怎么会责怪姑母呢?
为了千千万万个我们,总是要有人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