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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你以为我不敢?”
撂下这句话的人,却落荒而逃。
那夜,我知道云倾烟的院子亮了整夜的灯。
他心里的障碍,克服得可真是彻底啊。
那夜后,沈以安就又把我的院子换了回来。
他的原话是:“你就日夜睡在我和云侧妃欢好过的床上,学学她,是怎么伺候自家男人的。”
呵,我堂堂相府嫡女,一等国公夫人的独女,还换不起一张床,一方院子?
我一把大火,将他和别的女人鬼混过的地方,烧了个干净。
不知消息是怎么传的,我坐在轮椅上,看大火吞噬一切的时候,沈以安急急跑来。
只着中衣,鞋子丢了一只。
好不狼狈。
他眼中慌急,捏住我的双肩:“澜儿,你有没有事?”
这一刻的他,有些陌生。
恍然间,我看到了一切还未发生之前的他。
迎着火光,我说:“我不住这里了,我要去山中寺庙清修。”
他好像没听清我的话,见我完好无损,将我拥入怀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到底要如何?”
“你为什么要一次次折磨我?”
“先是永远废了自己的腿,又想要烧一场大火自焚。”
“你究竟要怎么折磨我才可以。”
“我不过就是误会了你,你究竟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
我向杳杳求助,她一咬牙,拉开我的椅背。
沈以安怀着乍空,来不及发难,就只顾躲闪。
“你说什么?”
“你说你误会了我?”
“你知道我那次城外真相了?”
他难掩饰心虚:“我后来是查清楚了,那只是个普通农户。而你腿伤后,疼晕了几天。”
“所以在你看来只有一天,其实中间已过几日,你并不知道。”
“马夫和嬷嬷身死,也是因为山路太陡峭,他们年纪太大,禁不住摔。”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问出一句:“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逃不过去,说:“......你在我门前晕倒次日。”
“哈!哈哈哈!”
我大笑几声。
早就知道,却还一直不告诉我真相?
却还说,他带云倾烟回来,是因为我?
沈以安又来抱我,杳杳想阻止,却被一侍卫拉下。
沈以安的泪流进我颈肩。
我恶寒极了。
可他力气太大,一手抓一只我的腕子。
腿瘸了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我不想再一遍遍咒骂,只会让我像个疯子,可怜至极。
“澜儿,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如此。”
“若不是你醒来后,见我心灰意冷的眼神,让我不敢多说一句,我怎会瞒你到现在。”
怪我?
“还有,我将云倾烟带回来,只是为了告诉你,即便你是不洁之身了,我也不会嫌弃你。”
“我知道这样的话不能当着你的面说,依你的性子,肯定会和我闹。”
“可是我没想到,你竟这样偏执,倾烟来了,你就要走。”
我再忍无可忍,使劲挣出来,然后用了力地捶打他。
“沈以安,你不肯承认是你污蔑了我。”
“你不肯承认这满城有关我的风言风语皆因你而起,你就让这一辈子洗不清的事永远跟着我。”
“我告诉你,沈以安,即便那几日我真和别人有染,错的也不是我,该承担后果的也不是我!”
“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这样被你频频羞辱!”
沈以安用力锢紧我:“澜儿,我错了,我只是怕你怪我。”
“而且,我已经说了,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被人毁过清白。世间有哪个男子,更何况是我这样高位的人,能容忍这样的事。”
“我没同你说,也没同天下人说,天下人都会以为我沈以安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是一个不知被什么人玷污过的女人。”
“即便如此,我还是同你在一起,这还不够吗?”
“世间轻贱的不止你,还有我!”
“我是未来天子,有你在,我便永远难以堂正抬头,我深知此,可还是爱你,你还在闹什么?”
他越说,越骗了自己,感动了自己。
他越说,越觉得,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可是,我本不必遭受这些。
世间该唾弃的,本该只有一人。
一个对结发妻子毫无信任,在大庭广众之下,质疑她清白的人。
我说:“是么,可是我只听人说,当今太子,是个情种。”
“这样重情重义之人,是未来天下之主,万民便可放心了。”
在这样的世道,侮一个女子清白,也成了他的谋权之道。
被我反问的人,脸上愧疚愈发寻不见分毫。
沈以安说:“这样,有何不对吗?”
“我确实对你情深啊......”
往后我想起来,觉得,我心,大约就死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