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宋若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双炽热的大手突然揽上腰肢，男人的气息迎面而来。
她下意识往床侧躲了躲，避开了沈泽煜的抚摸。
大抵是结婚这么多年，宋若清第一次在床事上拒绝了他。
沈泽煜有些意外：“不想要？”
宋若清背对着他，裹紧被子：“明天还要早起，睡吧。”
想到宋若清每天都要照顾卧床的母亲，沈泽煜没再多问，替她掖好被角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沈泽煜已经不在了。
宋若清如往常一般，洗漱完煮好养生粥端到沈母的房间里。
“天天都是粥，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换个早饭？”
“照顾人不会，生孩子不会，真不知道我儿子娶你回家做什么！”
面对沈母的训斥和怒火，宋若清没有争辩。
医生说婆婆肠胃不好，早饭只能吃易消化的流食，所以她才每天起早床熬粥。
婆婆不领情没关系，她不喜欢的这个儿媳妇，还有十天就会彻底离开这个家。
宋若清将粥和勺子都放好，又将热水和收音机摆到沈母床边。
“妈，我去看书了，你有事就叫我。”
沈母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她：“你都结婚了看那些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去看看中医，开几副送子药吃。”
“早点给我沈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宋若清淡淡嗯了一声，提着竹篮走了出去，将沈母的叨叨隔绝于耳。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打开书柜正要拿书学习，却翻到一张泛黄的纸页。
那是她和沈泽煜的“结婚申请报告”，右下角的签字日期是三年前。
部队的领导和村里的干部都已经同意签字，只等他们去民政局领证结婚就是合法夫妻了。
只是领证的前一晚，沈泽煜接到紧急任务，匆忙归队。
“对不起，明天不能去打结婚证，等我完成任务回来我们再去！”
临行前，沈泽煜信誓旦旦的承诺。
可一个星期后他回家，却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再也没提及过。
宋若清也尝试过开口，却每次都恰巧被沈泽煜的其他事耽搁。
后来她也淡了，几十年过去，就当两人已经是事实婚姻。
现在回想，做了一辈子“无证”夫妻，何其荒唐。
宋若清扯了扯嘴角，将那张结婚报告单一点点撕碎。
“没领证，走也走得方便。”
决定了要离开，也是时候清理家里有关自己的痕迹了。
宋若清将窗柩上、家具上所有的“囍”字揭下来，扔到竹篓里。
柜子里，红双喜的搪瓷缸、大红色的鸳鸯绣枕……
每一样都是她刚结婚时精心挑选准备的。
现在看来，这些东西都没留着的必要了。
宋若清全都清理进竹篓内，没有一丝犹豫。
环顾四周，她的视线落在白墙挂着的结婚照上。
自己穿着整洁的蓝色工服，沈泽煜穿着笔挺的绿色军装。
只是一个笑得灿烂如花，一个嘴抿成一条线，仿佛只是完成任务。
对比上锁的铁盒里，他与柳淑英的那张合照。
宋若清觉得，也许那才是沈泽煜心中的结婚照。
她踩上凳子，将相框取下来，又拿来剪刀。
“咔嚓”一下，将结婚照剪成两半。
一刀两断，干净利落。
傍晚，沈泽煜刚回屋，就注意到家里变了样。
“墙上的结婚照呢？”
宋若清埋头清理着书本，语气平淡：“相框坏了，我取了下来。”
沈泽煜没再多问，而是敷衍地应了声：“改天我修一修。”
说完，他去了隔壁房间，陪沈母唠嗑。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宋若清在心底无声地开了口。
“沈泽煜，有些东西，永远都修不好了。”
他们的婚姻，他们的感情，已经有了永远都无法修复的裂痕。
晚上，宋若清刚躺到床上，沈泽煜洗漱完也进了屋。
只一眼，他就发现卧室里变得空荡荡，好像少了很多东西。
“怎么空了这么多？房间里的东西呢？”
宋若清平静的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清理掉一些旧物，等过了年换点新东西。”
沈泽煜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等过了年，带你去县城逛逛添置些新的。”
宋若清没有将沈泽煜的话放在心上。
过了除夕，她便会离开这里。
家里添置新物的事，还是留给新的女主人来张罗吧。
一阵夜风吹来，屋内冷飕飕。
沈泽煜关了窗户，再解下外衣躺到了床的外侧。
他替宋若清掖好被子，便没了多余动作。
不久，绵长的呼吸浅浅传来。
宋若清下意识扭头看向他，熟睡的男人紧拧着眉，好像在梦里有什么烦心事。
一想到他和柳淑英的纠葛，宋若清觉得，大概是自己无名有实地占据着沈太太的身份，住在这军属大院里，让他不能名正言顺地照顾那个女人。
所以才睡在自己身边，都这么烦吧。
“没关系，再过几天，你就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宋若清在心底默默说着，转身闭上了眼。
第二天。
宋若清给婆婆准备好早餐后，坐在窗前叠着五彩缤纷的许愿星，一颗又一颗她已经叠了小半个玻璃瓶。
沈泽煜起床看到这一幕，有些疑惑问她。
“你在做什么？”
宋若清交叠着手中的彩纸：“折许愿星。听人说折满一千颗许愿星，就可以许一个愿望。”
说完，她手中的动作一顿，仰头看向一旁的男人。
“你有什么愿望吗？”
沈泽煜皱起眉头：“你是军人家属，思想觉悟要比群众高，这种封建迷信的事以后不要搞。”
他穿上外套，又对着镜子整理好军服和军帽，确保端正平整。
然后交代道：“今天部队任务有点多，晚上可能不回来，你不用给我留灯。”
门被打开又合上，宋若清看着男人大步流星走远的身影，再低头看着手里的许愿星。
沈泽煜，不用你提醒，以后我都不会给你留灯了。
每天折100颗许愿星，等到除夕那天刚好一千颗。
新年有新的开始，新的愿望。
我的新年愿望，便是离开这里，离开你……
思绪回拢，宋若清折完100颗许愿星，将玻璃瓶收进了柜子，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昨天清理了一些没必要的东西扔掉，今天该整理自己要带走的物件了。
拉开衣柜，宋若清将自己常穿的几身衣服塞到行李箱里。
又将一些书本和笔记文具装进去，箱子还多出好大的空间。
原来，诺大的一个家，她的存在感那么低。
低到连一口皮箱都装不满。
宋若清叹了口气，拉上皮箱拉链收到了床底下。
想到去北京报道，还需要一张证件照，她骑上自行车去了镇上最近的照相馆。
红旗照相馆。
宋若清刚停好自行车，却意外看到一辆熟悉的军绿吉普车停在路边。
沈泽煜的车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在部队做任务吗？
宋若清下意识侧头看向照相馆的玻璃窗内，就见扎着两个麻花辫的柳淑英将头歪靠在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肩头，笑靥如花。
那个男人，正是沈泽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