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2月18日,黄土村。
战争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营地上喜气洋洋,比往常热闹得多。
孟子君穿着一件洗得有些泛白的黄绿色军服,头上戴着一只大红花,眼含羞怯。
她一走出草屋,村里那几个扒在门口的小孩子立刻朝外散去,边跑边喊:“新娘子来咯,新娘子来咯!”
闻言,被一众人围在中间的高大男人转眼看了过来。
对视的瞬间,孟子君胸口一烫,羞涩地低下了头。
那就是她要嫁的人,陈逾年。
今天是两人结婚的日子。
这个年代没有正式的结婚证,所谓的婚礼,也不过是所有人聚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顿饭,做个见证。
为了今天的喜事,炊事班还多加了一个菜。
有女同志看不得孟子君这么扭捏,在身后推着她往前走。
“哎呦妹子快去啊,新郎官等着呢!”
孟子君一下被推进陈逾年怀里,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周围顿时一阵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孟子君害羞得不行,脸烫得都能煎鸡蛋。
她张了张,轻轻喊了声:“逾年……”
话没说完,不远处哨岗忽然传来紧急的号角声!
“嘟嘟嘟嘟——”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因为这号角声只代表一种意思——
敌人来袭,立刻迎战!
团长厉声喝道:“所有人,马上集合!”
陈逾年严肃地扯下胸前的红花,就要跟着其他同志离开。
孟子君不敢耽误,拉住他快速地交代了句:“注意安全!”
陈逾年点点头:“你也是。”
便拿开她的手,快步离开。
孟子君看着陈逾年的背影,一颗心揪在了一起。
陈逾年是排长,冲锋陷阵都在最前方。
而她是军医,负责后方伤员。
他们四年前在部队里认识,一来二往地熟悉了,不记得是谁先主动靠近的,最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两人结婚的事从去年就上报了组织,上级也乐得证婚。
可每次都被打断。
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婚礼,还是没有办成。
孟子君叹了口气,把头上戴的花拿下来放进口袋里。
她不能跟着陈逾年一起上战场,只能在心里祈祷他能平安归来。
旁边女同志知道她担心,安慰道:“别害怕,陈排长厉害着呢,肯定不会受伤。”
孟子君强颜欢笑地点点头,赶忙跟着其他女同志去准备药品了。
前方炮火声不断,后方也紧锣密鼓地筹备。
每一次枪响,炮轰,都让孟子君心惊胆战。
很快,前方送来了一个接一个的伤兵。
孟子君跟其他军医立刻上前诊治,每送来一个,她就提心吊胆一次,发现不是陈逾年,又松上一口气。
这仗打了一天一夜才终于结束。
此刻孟子君已经精疲力尽,身上血和土黏连,脏了一大片。
她给最后一个伤兵止好血,一抬头,到处都没看到陈逾年回来的身影。
她心脏瞬时一紧,拉住刚回来的大队长:“陈逾年呢?”
大队长顿了顿,手往后指:“在后面呢吧,你别担心孟同志,他没事。”
孟子君心里石头落地,但还是大步往战场走去。
刚结束一场战争,被炮轰过的土地上凹凸不平,偶尔还会看到一些骇人的残肢。
很多战士也早就疲累,找了个地方就歪头睡去。
孟子君小心地避开他们,同时又仔细辨认着他们的面孔。
终于,她在一个防空洞里找到了睡着的陈逾年。
然而视线下移,只见部队里的另一个女同志蒋书禾,正枕着陈逾年的肩膀,与他一同沉沉睡着。
孟子君拿着纱布的手一紧,抿了抿唇。
她以前就听陈逾年说过,他和蒋书禾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从小一起长大,父母都死了。
也因为这层关系,陈逾年平常会多照顾蒋书禾一些。
孟子君心底无法避免的有些小小酸涩。
但紧接着她就拍了自己一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意这些儿女情长!其他同志也都是四仰八叉互相倚靠地睡着。
她压下情绪,不打算将两人叫醒。
又见他们身上、脸上都是泥土和血,她蹲下身拿干净的布给陈逾年擦了擦脸。
可刚触碰到,陈逾年就猛地警惕惊醒。
在对上孟子君的眼睛后,他怔了几秒,身体才放松下来。
想起身时,他发现身上压着的蒋书禾,又躺了回去。
“子君,你别误会。”他太久没喝水,嘴巴很干涩,开口声音沙哑。
孟子君连忙摇头,正想说让他躺好别动。
蒋书禾在这时也悠悠转醒过来。
等发现自己头枕着陈逾年肩膀时,她赶紧起身拉住孟子君:“对不起,子君,我太困了,没注意就睡着了。”
如果刚才还有点小小的介意,现在孟子君就是真的不在意了。
她淡笑着摇摇头:“没关系,书禾同志能打仗,比我厉害,你们战友之间相互依靠是应该的。”
部队里的女同志大多都在后方工作,蒋书禾却不一样。
她会打狙击枪,而且一打一个准,是第一个主动请缨上战场的女同志。
在她之后,陆陆续续有不少女同志都拿起枪杆子走上战场,个个都不比男人差。
“子君同志救死扶伤,更厉害。”
蒋书禾笑起来,亲昵地揽住孟子君的肩膀,然后悄悄朝她眨了眨眼:“子君同志你给陈排长检查一下,他好像受伤了。”
“我没受伤,我就先回去了啊!”
说完,蒋书禾就小跑离开,把这方小天地留给了二人。
孟子君听到陈逾年受伤了就立刻紧张起来,她慌忙去看他:“你受伤了?在哪儿?”
陈逾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站直的时候扯到后背,他“嘶”了一声。
她忙绕过去看,这才发现他背上衣服被炸破了一块,血肉模糊。
因为被压得太久,血液凝固和周围开裂的衣服混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孟子君一下就看得眼眶泛红:“你明知道后面受了伤,怎么还能就那样躺着,会感染的!”
陈逾年皱眉往后看了眼:“炸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才感觉到疼。”
“我没事,先回去吧。”
孟子君急切拉着他回到后方,找了个没人的屋子给他处理伤口。
她先去舀了一碗水细细冲洗着伤口上的沙子,然后用剪刀剪碎粘在上面的衣服,这才开始给他上药。
她轻轻用毛巾擦拭,生怕弄疼了陈逾年。
一时间,屋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待给陈逾年包扎好,她垂眼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抿了抿唇遗憾地叹了口气:“咱俩的婚礼又没举行成。”
陈逾年只“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
孟子君有些失落。
她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哪怕是安慰自己两句。
却也知道刚经历过一场战争,朝夕相处的同志死在面前,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她缓慢地给陈逾年的绷带打上结,突然想到什么,她试探地开口:“逾年,要不我们先去组织登记一下吧?这样婚礼也就不急了。”
却听陈逾年在沉默几秒后,沉声道:“结婚这件事先放着,以后再说吧。”
孟子君动作一顿,还没反应过来,陈逾年就利落穿上衣服出去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怔怔站在原地。
之前,陈逾年还急着和她登记办婚礼,怎么突然就……不急了?
营地的床很少,基本都给了伤员。
孟子君和其他女同志将薄薄的床单垫在地上,挤在一起取暖。
别人陆陆续续都睡了,孟子君累了一天,此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陈逾年的转变,像一根针似的扎在她心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所有人就被叫醒转移阵地。
孟子君走在医疗队的队伍里,心里还惦记着昨晚陈逾年的话。
正想找他去好好问问时,一抬头,她却看见前方不远处陈逾年和蒋书禾并肩走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陈逾年似乎笑了下。
孟子君知道他俩关系好,平常也都不在意。
可这会儿看着这幕,和昨晚陈逾年对她的态度一比较,她这心里就不怎么是滋味了。
她垂下眼,有些失落。
突然一个手掌就拍在了她肩膀上:“孟同志,不要难过。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和小陈的婚礼再接着办!”
说话的人正是团长。
孟子君勉强扯了扯嘴角,点头:“谢谢团长。”
走了一天,团长安排大家在一个山洞暂时歇歇。
孟子君想着陈逾年的伤口要换药,一停下就拿了东西来找他。
却没在队伍里看见他,一问才知道,他被团长叫走了。
她走去树林里找,看见两人在谈着什么,想着不打扰转身正要先离开。
却忽然听见团长一声怒斥:“你这小子!这么好个媳妇不珍惜,这不是白白让人家伤心吗!”
“你说,你是不是想辜负人家?”
陈逾年的声音更低沉,不知道说了什么,孟子君没听见。
但听团长这么说,她估计陈逾年是在说婚礼搁置的事。
她垂眸看着手里攥着的药,心里又开始冒酸水。
没再多留,她就转身回队伍去了。
天快亮时,出去探路的小队员回来了。
他们汇报说东南方向有一支敌军正在行进,团长和陈逾年几人商量过,当即派了陈逾年、蒋书禾等二十余人过去潜伏,挑选好时机偷袭。
时间紧急,一队人拿好装备就快步离开。
孟子君担忧地看着陈逾年,却连句让他“注意安全”的话都没来得及嘱咐上。
陈逾年也像忘了她,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这个年代,每一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孟子君悄悄祈祷,希望陈逾年能够平安退归来。
没想到,这一队人一去就是整整两个月。
大部队是朝着相反方向走的,孟子君每晚休息时,都会忍不住看向来时的路,心里期盼着陈逾年能突然出现。
这天晚上,大部队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但紧接着就听见黑暗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团长,是我陈逾年!”
闻声,孟子君第一个站起来冲了过去。
她急匆匆扑进陈逾年怀里,松一口气的同时眼眶都红了。
“逾年,你有没有受伤?”
她紧张地检查着他。
陈逾年顿了顿,摁住他肩膀:“我没事,先让我和团长汇报。”
这一战虽然大获全胜,可也死了一半人。
回来的人个个都是踩着队友的血回来的。
医疗队的女同志立刻上前给每个人包扎伤口,孟子君瞧见蒋书禾脸色苍白,正走过去想问问。
不想下一秒,她忽然捂住嘴跑去一旁,扶住树干就开始干呕。
陈逾年比孟子君更快地过去扶住了她:“书禾,你怎么样?”
孟子君忙拔了水壶塞递过去,一边帮蒋书禾轻拍后背,一边拧紧了眉问:“蒋同志,你这是怎么了?”
蒋书禾擦了把嘴,神情微凝:“我……怀孕了。”
孟子君一怔,手先把上了蒋书禾的脉。
的确,她怀孕了。
可两个月前蒋书禾连个对象都没有,这孩子是谁的?
孟子君有些想问,但又觉得这是蒋书禾的私事,犹豫着没有开口。
这一愣,陈逾年把蒋书禾的手腕扯了回去:“书禾怀着孕长途跋涉,身体还虚弱,我先带她去休息。”
说完便带着她转身离开。
孟子君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慢慢攥紧了手。
身后团长正在清点回来的人,最后没有人回应的名字,都被红笔画上一个叉。
人群中陆陆续续传来一些哭声,每个人都在为死去的战友哭泣。
孟子君回过神,心头也难过起来。
而这次牺牲的同志里,还有陈逾年最好的朋友——副排长张榷书。
据说他是在炮弹飞过来时把陈逾年护在了身下,等巨大的轰鸣声过去,陈逾年才发现他已经没了声响。
闻言,孟子君的心脏更像被紧攥。
怪不得,陈逾年那样肃穆……
深夜,孟子君辗转反侧睡不着,起身想要透透气。
却见看见蒋书禾坐在路边的树桩子上发呆。
她顿了顿,主动走过去坐下:“蒋同志,你现在怀着孩子,应该好好休息。”
蒋书禾望着月亮,好久才开口:“子君,我好久都没见过这么亮的月亮了。”
说完,她又问:“我可以叫你子君的吧?”
孟子君怔过一瞬,点点头。
蒋书禾轻轻一笑,挽住了她的手臂:“子君,你也可以叫我书禾。”
“告诉你个秘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张榷书的。”
孟子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你们……”
她完全没看出来蒋书禾和张榷书之间是彼此喜欢的。
蒋书禾笑了笑:“其实我早就喜欢他了,但我觉得配不上他,一直就没说。”
“还要感谢你和陈逾年,第一次你俩办婚礼,我发现张榷书这小子一直在偷看我,我才把他拉到角落去逼问,他这才说他也喜欢我很久了。”
“我们本来想再相处一段时间,就告诉所有人,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就这样生离死别。
蒋书禾的眼黯淡下去,看得孟子君喉间一阵苦涩。
她想安慰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书禾反而牵住她的手:“今天看你不是很高兴,我猜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别担心,我和陈逾年就是战友而已,顶多……再算个同乡。”
孟子君连忙摇头:“我没有怀疑过你们,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逾年突然就对我很冷漠,甚至还说结婚的事先放放。”
“书禾,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蒋书禾摇摇头,忽然叹了口气:“子君,不管怎样,珍惜现在,珍惜陪在身边的人。”
“因为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和一个人生死离别。”
说完,她拍了拍孟子君的肩膀,便起身离开。
孟子君没有动,坐在原位看着月亮发了会儿怔。
等再回过神,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陈逾年的屋门口。
屋里点着灯,证明他还没睡。
她悄悄推门进去,只见陈逾年坐在桌前,在煤油灯下看着地图。
“逾年。”孟子君轻手轻脚将门关上,走过去,“你在做什么呢?”
陈逾年头也没抬:“周围还是有敌军巡逻,得找一条安全的路线离开。”
孟子君不识字,这地图画得也复杂,她看了会儿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作罢。
安安静静等了一会儿,见陈逾年闭上眼揉着眉心,她伸手给他捏了捏肩膀:“我知道你为那些同志的牺牲愧疚,但你也不能太累了。”
“书禾和我说了,她的孩子是张同志的。她还说,这个孩子给了她念想。”
“所以逾年,我也想给你生个孩子。”
前方危险重重,如果哪天陈逾年不幸……至少她也能留个念想。
可话音刚落,孟子君就感觉到陈逾年的身体就紧绷了一瞬。
紧接着她的手被陈逾年拿了下来:“你要是想要孩子,就把书禾的孩子当成亲生孩子吧。”
孟子君大脑空白了一瞬,脱口回答:“我当然会把书禾同志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
“但是我的意思是,我也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他们的爹娘都死了,亲人也都死了,只剩这些同志们彼此作为家人。
有了孩子,就是有了后代,就是有了希望!
孟子君眸中泛着光,但眼神是坚毅的。
可陈逾年的态度也很坚定:“不行。”
“上级已经确定了后面的抗战任务,这个时候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孟子君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那什么时候谈,抗战胜利结束之后?那如果我们其中一个在这期间不幸……”
陈逾年脸色一沉,打断她:“子君!”
大家都很注意说话,谁也不想拿性命开玩笑,更不想一言成谶。
但孟子君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她捂住脸,泪眼婆娑地转身跑了出去。
陈逾年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她,可声音卡在喉咙里。
最后,他到底没有去追。
月光寥寥,在地上投下一道寂寥的身影。
这天后,孟子君就不和陈逾年说话了。
以前她都是找机会和他呆在一块,现在她全心意照顾着蒋书禾,偶尔和陈逾年对视上,她就立刻躲开眼神。
蒋书禾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
晚上睡觉时,她悄悄问孟子君:“你和陈逾年吵架了?”
孟子君抿了抿唇:“他不讲理,我不想理他。”
蒋书禾闻言,还想说什么。
孟子君忙给她的肚子盖上被子:“不准替他说好话,快睡觉。”
蒋书禾只好闭口不言。
之后几个月,部队一直在行进。
孟子君常把自己的吃食都给蒋书禾,并且宁愿自己挨冻,也要护暖她的孩子。
但因为四处奔波,第八个月时,蒋书禾还是早产了。
在荒郊野岭,所有女同志为她站成一堵人墙,将她严严实实挡住。
“蒋同志,加油!”
“书禾同志,不要放弃,用力!”
一夜过去,终于在天蒙蒙亮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刺破寂静。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孟子君更是比自己生孩子还激动,眼眶红着抱孩子给蒋书禾看:“书禾,是个男孩。”
蒋书禾拉住她的手:“你给他当干妈,让陈逾年给他当干爸,好不好?”
孟子君没想到这个时候,蒋书禾还想着帮自己和陈逾年和好。
她忍着泪,点了点头:“好。”
隔着人群,孟子君与陈逾年的目光远远对上。
像是一种无形的守护。
孟子君心头动了动,还是气这个榆木脑袋不会变通。
他就不能主动来找她说话吗?!
她咬咬牙,背过身去。
就在这时,尖锐的号角声倏然响起!
“有敌袭——”
因为新生而喜气洋洋的队伍,再次瞬间紧张严肃起来。
孟子君心一紧,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几个女同志则扶起还瘫软的蒋书禾就往后方退去。
但来不及撤退,四面八方就都传来了枪声!
队伍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陈逾年脸色冷沉地组织着大家寻找掩体,寻找机会反击。
“砰!”“嘭嘭嘭!”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孟子君躲在土坡后用力保护怀里的孩子。
眼见越打越处于下风,每个人的心上都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孟子君的精神高度紧绷,突然,她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孩子的名字,就叫张护国。”
孟子君愣住,等反应过来时,蒋书禾已经带着一包炸药向敌人的后方冲了过去。
她狠狠一震,开口想喊住她。
但声音死死卡在嗓子眼,她知道,她不能喊。
否则蒋书禾就会白白牺牲!
孟子君用力咬住唇齿,眼泪大颗流下。
下一刻,却看见陈逾年朝着蒋书禾的方向追去。
“嘭——”
爆炸声乍响,火光冲上天际。
孟子君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的声音冲出了喉咙。
“陈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