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冉心下一滞，不敢置信地望向他手上的红烛。
见他要撩起自己的裙摆，她下意识抬手阻拦。
“师尊大可找个男弟子来，何需用此红烛羞辱我！”
玄凛眸色暗了又暗，掌心灵力一闪，红烛化作齑粉消散无痕。
“也罢，便依你所想。”
下一瞬，他将桑冉压在身下，温热的手掌拂过她颤抖的身躯。
她无力挣脱，整个人如至冰窟。
“不……”
撕裂的剧痛，让桑冉忍不住发出破碎的叮咛。
她曾在花前月下，幻想过无数次与师尊亲昵的画面。
但独独没有这样的一幕。
亲密无间，又相隔万里。
再度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
床榻边不见师尊人影，唯有破碎的身子和撕裂的疼痛提醒着她，昨夜的一夕之欢。
桑冉趔趄起来，掐了个净身诀给自己换了一身整洁衣裳。
这时，殿外传来两个仙娥的声音。
“昨夜玄凛仙尊宿在这里，今日一大早就陪寒烟仙子去冰晶山了！”
“冰晶山可是仙侣灵修圣地，仙尊带寒烟仙子去那里，是要昭告六界……”
后面的话她已无暇听清，只记得师尊要去冰晶山。
可那个地方，他不能去！
万年前玄凛为了封印魔族余孽，耗损了数万年神力导致神脉受损。
冰晶宫寒气过重，会让她旧伤复发！
思及此，桑冉御剑疾行，赶至冰晶山石殿。
夕阳下沉，若木神树盛开。
玄凛仙尊和寒烟仙子并肩而站，正汲取着若木花上的精华。
两人挨得很紧，似乎只要一偏头，就能吻到一处。
看到这一幕，桑冉心头一紧，不慎踩到了枯枝。
闻声，玄凛猛地回头，右掌聚起凌冽的灵剑，直直射出。
“师尊……”
桑冉连忙出声，堪堪避开。
玄凛见到是她，收了术法，但怒意不减。
“你来此做甚？”
听着师尊语气中那森森的冷意，桑冉的心一阵揪痛。
昨夜她们做尽了最亲密的事，今日却宛若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冰晶山寒气过重，师尊的身体……”
桑冉的话还没说完，寒烟仙子就站出来厉声打断。
“我们长辈行事，岂容你这个小辈置喙？”
她说完，抬手挽上玄凛的胳膊，神色带着撒娇的口吻。
“师兄，若木花还没采好就被人打断，真扫兴。”
玄凛眉心一蹙，直接抬手用灵力将她一袖拂出殿外。
“滚出去，日后不得踏入此处。”
桑冉趔趄倒在十丈之外的碎石地上，后背砸得一阵生疼。
“噗——”
一口鲜从她口中猛的喷涌而出。
喷洒在地上，刹时成精的草木枯竭，个个哀嚎。
“我们日夜修炼，眼看就要化形了。被这污血一染，百年道行尽毁！”
“简直就是上清境的耻辱，这妖女什么时候才能滚出去！”
“快点消失吧，真晦气！”
草木精的埋怨碎语落入耳中，桑冉有些无措地想用灵术帮他们净化修复。
可受了师尊那一掌，她什么力都使不出，终是徒劳。
“对不起……”
桑冉小声对它们道歉，却被它们催促着要她快些滚。
她只能踉跄着徒步离开。
上清境上上下下，都不欢迎她。
从前唯有师尊护她，疼她。
如今，就连师尊都抛弃她了。
桑冉痛苦闭上眼，只觉苦涩连连。
忽的一下，乌云蔽日，狂风乱作。
一只凶兽从旁边的树林直接窜出来，杀气腾腾朝她奔来。
桑冉连忙躲闪，一边运转薄弱的灵力抵抗，一边掐诀想唤师尊救命。
但那凶兽一个猛扑，对她张开了血盆大嘴！
“轰隆——”
一阵撕咬般的剧痛，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昏昏沉沉。
桑冉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无忧殿。
浑身一阵剧痛，好像整个身躯被撕裂成破碎再被人拼凑成型一般。
她嘤咛出声，正要支撑着坐起，却见玄凛一直坐在旁边。
“师尊……”
玄凛见她醒来，抬起手运转神力，将疗伤的神力打入她的灵脉。
霎时，疼痛减轻，身上的伤也逐渐痊愈。
“你擅闯冰晶山，被饕餮吞入腹中。”
“寒烟为了救你，被饕餮重伤，神脉尽毁。”
闻得此言，桑冉呼吸一滞。
“寒烟师姑……可还好……”
寒烟仙子从前对她冷清淡漠，如今舍命救她实乃震愕。
桑冉不知该如何报答寒烟仙子的救命之恩，手足无措地想要问询师尊。
但他紧接着道出的话，却带着弑杀之气。
“你是九头蛇相柳的女儿，生而便有九条命。”
“本尊现取你一条命，为寒烟续命。”
说罢，他大掌运转蓝色神力，直逼桑冉的天灵盖！
凤鸾起，銮驾扬。
从上清境到天庭，仙鹤飞了半日。
曦梧宫。
殿前歌舞笙箫，祝贺天庭喜事连连。
殿后龙凤喜烛摇曳，而大红盖头下的桑冉却万分彷徨。
“寒烟，我终于娶到你了！”
夜霄泽大步走到床榻边，轻柔地用喜秤将她的红盖头挑起。
男人剑眉星目，仙姿隽永。
桑冉心跳如鼓，生怕自己的易容术被他轻易识破。
夜霄泽抬起她的下巴，指尖如寒玉般冰凉入骨。
“撕拉——”
只一瞬，他便用仙力幻去桑冉脸上的易容术，恢复了真容。
“本殿娶的是灵心慧性的寒烟仙子，怎么变成了你这怪物？！”
桑冉心下一颤，连忙解释。
“太子殿下，我……”
但夜霄泽寒霜满面，一掌将她推倒摔地。
“玄凛仙尊舍不得他心爱的小师妹，偷梁换柱让自己的徒弟代嫁，竟如此折辱我们天宫！”
“此事本殿绝不善了，定要让上清境付出代价！”
只见夜霄泽怒火雷霆，就要幻化而去。
桑冉支撑着爬起来，跪着拉住他的衣袍，苦苦哀求。
“太子殿下息怒，是桑冉爱慕殿下才替嫁来此，此事师尊并不知情。”
夜霄泽听得这番说辞，厌恶的将她踢倒在一边，甩出弑杀仙力。
“你一个九头蛇妖，也配爱慕本殿？”
一掌袭来，桑冉的五脏六腑好似被震碎，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
桑冉感觉自己死去又活来，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上清境，独自在桃林练剑。
几个旁系师兄欺她仙力低微，将她打得伤痕累累。
“你这样的妖物，怎配在我上清境修行？”
“上清境的剑术，你也没资格学！你这种人，就该早早死去陪你的相柳妖父！”
桑冉不明白，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何他们都不喜欢自己。
就因为用是相柳的女儿，所以一出生就被六界唾弃和厌恶吗？
玄凛带她回了宫殿，用温润的神力为她疗伤。
他说：“桑冉，生而为妖不是你的错。妖也可以为善，可以为苍生造福。”
桑冉扬起脸问师尊：“他们不喜欢我，师尊喜欢我吗？”
玄凛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回答。
梦醒，桑冉的脸上一阵湿漉。
直至这一刻她才想起来，师尊从未说过他喜欢自己这个徒弟。
“哗啦！”
一阵冰水浇泼到桑冉身上，寒意刺骨。
她哆嗦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锁妖绳束缚在万年玄冰之上，周身皆被下了禁制，无法动弹。
夜霄泽阴沉沉地走了过来，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我钟情寒烟数万年，为了她去下界历劫三生三世升为上神。”
“她说我散漫懒惰，我便南征北战，平定四海八荒之乱，成为天界战神！”
“整整一万八千二百六十六年，我终于求得君父赐婚！能风风光光将她娶回天宫！”
他勾起桑冉的下巴，用仙力化作利刃自她脸颊划过。
一滴滴血珠渗出，灼烧的疼蔓延整张脸。
桑冉痛得想求饶，但夜霄泽手中的力道却再度加重。
“我筹备了多年的婚礼，你们上清境却弄了个冒牌货过来！让我数万年的付出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桑冉，你这种***的妖物，有什么资格做本殿的太子妃？”
仙力化刃一刀刀划过桑冉的脸颊，连绵不绝的钻心疼痛让她近乎昏厥。
鲜血淋漓，将鲜红的嫁衣染成了暗红色。
巨大的水镜映出她的狼狈，也照出夜霄泽癫狂的模样。
“玄凛那厮和寒烟在上清境双宿双飞，郎情妾意。”
“却让我娶你这个万人唾弃的妖物，想让我遭人耻笑？他做梦！”
他长袖一挥，幻化仙力打在水镜之上，水镜里瞬间映出上清境紫宸殿的画面。
白衣飘飘的玄凛仙尊正坐在案前，手执白子解残棋。
“玄凛！”夜霄泽掐着桑冉的脸颊，让她直面水镜。
桑冉瑟缩着身子想躲避，却无力挣脱。
“你的徒弟桑冉妖女欺上瞒下，上了我为寒烟准备的青鸾凤撵，罪该当死！”
“你若想要留下你徒弟一命，就将寒烟换回来做太子妃，本殿可以既往不咎，放她回上清境！”
水镜那端，玄凛看着伤痕累累的桑冉，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漠的开口。
“一个妖物罢了，她的生死，与本尊无关。”
音落，水镜湮灭，上清境里的画面戛然消失。
夜霄泽却发了狂，一把攥住桑冉的脖子，愤恨之色近乎扭曲。
“妖女，你毁了本殿筹谋的一切！”
桑冉脸颊涨红，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快不能呼吸。
但此刻的疼痛，却不及师尊方才所言的万分之一。
“……太子殿下喜怒，桑冉愿意以死谢罪……”
她一生所求，不过卑微活着。
但却无人可依，无力自保。
曾护她长大的师尊，亲口说她的生死与他无关。
现在她一死得解脱，也算不再亏欠任何人。
夜霄泽却是倏地松了手，转而拽住她的衣襟。
“你以为本殿会让你这么痛快的去死？”
他大手一挥，带着她瞬移回了曦梧宫的婚房之中。
疼痛消散，桑冉脸上和身上的伤不见痕迹。
嫁衣也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愣神之际，夜霄泽却将她一把压倒在床榻之上。
他俯身柔情靠近，用仙术在女人脸上轻拂。
“既然你是替寒烟而嫁，那本殿便把你当做她，遂了本殿想得到她的心愿！”
音落，大红嫁衣被他撕拉褪下。
透过他漆黑清澈的眸子，桑冉看到自己的面容已经被他幻化成了寒烟的模样。
炽热的吻落下，她心中一阵惊寒，拼命摇头挣扎。
“太子殿下，我不是她……”
然而无论她如何反抗求饶，夜霄泽都不予理会。
鸣凤朝阳，暖阳撒进曦梧寝殿之内。
床榻之上一片凌乱，但却不见落红。
餍足后的夜霄泽恼羞成怒：“你这妖物，小小年纪就失了元阴，真是***！”
“和你苟且的是谁？”
桑冉无措的攥着被子蜷缩在床角，彷徨而又痛心。
为了假扮寒烟，她在懵懂无知之下被师尊破了处子之身。
可现在事情败露后，没了清白反倒成了她的***之错。
夜霄泽抬起桑冉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破你元阴之人，不会是你的师尊玄凛吧？”
这一问，让桑冉的脸瞬间煞白。
她仓皇想解释，但夜霄泽却是一副已然知晓一切的模样。
他冷笑着松开了手，仿若他刚才触碰了什么恶心玩意儿一般。
“想不到堂堂上清境的仙尊，背地里竟然同自己的徒弟做出这等罔顾人伦之事，简直荒谬！”
说完，他拂袖而去。
替嫁之事天庭人尽皆知，天帝为了六界平和，继续维系与上清境的盟约。
桑冉以太子夜霄泽的侧妃身份留在天界。
至此，闹剧平息。
三日后，回门宴。
在天帝威严之下，夜霄泽领着桑冉回了上清境。
到了上清境，他避瘟疫一样避开那个女人，径自去了寒烟的清欢殿。
桑冉看着上清境内熟悉的一切，神情恍惚了几分。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还如旧。
只是，物是人非，她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知不觉，桑冉走到了紫宸殿。
师尊玄凛正在梧桐树下打坐，闭目养神。
似是觉察到熟悉的气息，他倏然睁开眼。
“你回来了。”
他淡漠的语气，让桑冉心底只觉悲凉。
她撩开裙袍，直直跪下。
“师尊交代的任务，桑冉未能完成，还请师尊责罚。”
玄凛仙尊淡漠瞥了她一眼，眉眼间云淡风轻。
“无妨，意料之中。”
听到这话，桑冉舌尖发苦，颤声问。
“对师尊而言，我只是您保护寒烟师姑的一枚棋子吗？”
玄凛薄唇轻动，唯有寥寥几字。
“一切都是命数。”
桑冉的胸中仿佛万蚁噬心，痛得几乎要跪不住。
出嫁前，她本就失了本命心魂，命不久矣。
在天宫这些日子更是受尽屈辱折磨，强撑着一口气才勉力活到现在。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所谓的命数亦代表他们师徒缘尽，过往千年的情分都不再作数。
桑冉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跪着的背脊。
“弟子，认命。”
她跪俯在地上，对着他磕了三个头。
一叩首，谢师尊救命之恩，耗费神力修为为她洗涤混沌妖力。
二叩首，谢师尊教养之恩，为她开蒙，教她道理，授她仙术。
三叩首，谢师尊护佑之恩，让她留在上清境千年，遮风挡雨。
再抬首，她的眼里一片氤氲。
桑冉伸出手，幻化出一枚上清灵玉令牌。
令牌正面是上清境图腾，反面写着：玄凛仙尊之徒，桑冉。
她催动灵力，将令牌推到自己和玄凛之间。
“桑冉叩谢师尊千年师恩，从此师徒缘尽，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说完，她运转薄弱灵力将令牌摧毁，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