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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浏览长夜秋风起,明月照我意中人(芫荽苏木)_长夜秋风起,明月照我意中人(芫荽苏木)全文结局

编辑:猫七    发表时间: 2024-09-28 14:41

1

“姑娘,”诊桌前的婆婆哀怨道,“咳喘有好些日子了,你给我开几包药。”

“您坐好,我看看舌头。”芫荽靠近去看老婆婆的舌头,又伸手脉诊,舌苔水滑,脉弦有滑象。

趁芫荽低头写药方,婆婆斟酌着开口:“姑娘,我在兖州的侄子,家中有良田十亩,你若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

芫荽似心有灵犀一般抬头,就恰好隔着一条空空的长街与一人对望。

长街的尽头站着一个男子,一身碧色长袍,倾泻如丝的黑发贴着修长劲瘦的腰身。

他朝芫荽的方向看了一眼,在触及芫荽的目光之后又马上移开。

芫荽心里猛烈一震,他的身影酷似严羡,却不可能是他。

芫荽故作失落地低下头,“婆婆,我家境贫寒,还有弟弟要照料,不敢高攀了令侄。”

一句话,满是谎言。

夜半难以入睡,睁眼闭眼是那夜的四面火光,鲜血四溅,芫荽披衣裳起身。

烛火幽幽,又带她回四年前那个夜晚。

十二岁的芫荽隔缝瑟瑟偷看,身后是两眼泪水牙齿打颤的小苏木。

一整个夜晚的血液飞溅、哀恸嚎叫,最后深深刻在她血肉里的,是一片血泊中阿爹圆睁的眼。

最后黑衣刺客中站在首位的那个云缎锦衣少年,抬着惺忪的眼在密室的门口来回扫了几回,冰冷开口道:“可以了,撤吧。”

刀光剑影之间,那刺客大喊一声:“公子别杀我!”

苏木挑剑去夺那人的面纱,那刺客却将身一闪躲过他的剑,扑通一声滑跪在地上,“公子放过我!我只是一个误入此处的***人。”

面纱被那刺客紧紧摁在脸上。

烛火下那他半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小人被仇家追杀,身中剧毒,迫不得已闯入这里。求公子饶小人一命吧。”

苏木冷冷地看着他,一剑正要落在他心口,那刺客却抬眼朝芫荽看来,满眼哀求,眼中底色却全是气定神闲,似乎笃定芫荽真的会出手救他。

芫荽心底猛地一惊,这双眼睛熟悉至极,但她却一时记不起来了。

芫荽急忙截住苏木的剑。

她走近那黑衣刺客,扯过他的手把脉,脉象竟有些古怪。

“你走吧。”她冷声道。

那人眨巴着眼睛看芫荽,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芫荽顺着他手上的血迹看去,臂上是被刀剑划开的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

2

包扎完手臂已是子夜时分,芫荽提着药箱要走,那刺客忽然道:“姑娘两次相助,我感激不尽。”

芫荽仍是淡淡,“仁为医之道罢了。伤不重,好了你便自己走吧。”

“但姑娘怕不是仁者吧?”

他话锋一转。

芫荽心中一颤,看烛火将他碧色面纱下深刻清俊的轮廓微微勾勒,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这个人,总觉得好生熟悉,芫荽知道他就像知道自己一样。

“你认识我?”

他摇了摇头,笑了:“不认识,但面上挂着仁心的一般都不仁。我也不是仁者,故想和姑娘交个朋友。”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严羡的仁心阁就挂着仁心的牌子做着仁至义尽的事情。

“呵,知道的太多,小心夜半丧命。”

芫荽前脚刚踏出门槛,身后就传来,“在下鬼不觉何之洲,姑娘贵姓啊?”

芫荽索性转身就走。什么鬼不觉,他一翻窗就被苏木逮住了,算哪门子的鬼不觉?

“风大,医者仁心,好歹帮忙关关门啊!”

“滚!”

芫荽和苏木住在仁心堂楼上,这是严羡掩人耳目的产业之一,明面上挂着行医的招牌,实则是他发布***令的地方。

一进房间,苏木就颇为困惑道:“姐,此人使剑并没有用全力,反而处处退让。”

“罢了,”芫荽虽对剑法一窍不通,但知道这个人所言不假,“身患重症,时日无多,放他走吧。”

芫荽起身去关上窗户,暗夜里四下无人。

“说说,你不该在长留山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方才苏木把剑横在那人脖颈上,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笑起来竟也让人不寒而栗。

芫荽许久没有见他了,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变成这般。

苏木避而不答:“姐,你非要回兖州吗?”

芫荽沉默片刻道:“听闻严羡的那位未婚妻心胸狭窄,手段狠辣,我想回去避避风头。

“你若学成出师,去哪里都好,不要回京城。”

她不想苏木学成了,又回到仁心堂,彻底成为严羡***的刀。

“你跟从前太不一样了,”苏木看着芫荽,“连我都以为你是真的喜欢严羡。”

“我装的。”芫荽说出这话,心里却不为人知地小小动摇了一下。

“我只恨四年太短,没能抓住严羡的把柄,不能食其肉啖其血!”

借着烛火,芫荽擦拭着几根冷冰冰的银针,这是她防身的***,夺命十二针。

四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个夜晚,十二岁那个晚上的所见就都化作噩梦来寻她。更何况她倚靠一个仇人存活,怎能还和从前一样无畏无惧,无所掩饰?

半晌,苏木就坐在桌旁望着芫荽冷静却又阴狠的脸。

“都是我不好……”芫荽听见他喃喃道。

严荫低头玩弄长长的凤凰花色指甲,她的表情诡异得叫人害怕,不知是哭还是笑。

“好弟弟,若你知道你我身上的毒都来自这女子的爹,你就该同我站在一边,我们一起,叫这些恶人陪葬!”

芫荽在旁边听着,一颗心早似滔天波浪中起伏不定的小船。

“当年严省对你我都下了毒,但这毒却有问题,中毒者五年内必死,无解。”

她忽然又变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颤抖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眼中淌着眼泪。

“如今当年被下毒的人都一一暴毙而亡,我才刚刚坐上这个位置,我不能死!你同我一样,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她仰头大笑,笑声疯狂而骇人。

“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7

芫荽难受得心里一阵一阵疼痛,可能是因为当年阿爹所做的事情间接害死了许多人,也可能是因为某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毙而亡。

而严羡仍然不慌不乱摇着手中的扇子。

他轻声哂笑,“严荫,我跟你不一样,都是活到头的人了,我可不想再造杀孽,到时候下了阴曹地府,还要被油锅炸个百八十变。”

他语气调笑意味十足,眼神却变得比刚才还要幽暗些。

“混账东西——”严荫怒骂道。

厅堂外忽然传来官兵整齐的步伐声、刀剑摩擦的声音、大声喝止的声音,他忽然丢了扇子,拽过芫荽的手,揽过她的腰,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飞跃而起。

身后传来打斗声响,芫荽听见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别怕,苏木已走。”

他带着芫荽跳入丰乐酒楼的后院,院外已经有一辆备好的马车,芫荽掀开车帘,苏木坐在里面。

“回衮城!”

“刚才发生什么了?”芫荽疑惑的目光落在他没了血色的唇上。

“快走!我没有……”他眉间全是痛苦之色,不知道刚才硬撑了多久,脸已然白得像刷了一层白漆,说话气息轻若游丝。

“我没有严家勾结权贵的证据,那些声音是虚张声势的……”

话未说完,他就昏厥过去。

小木屋内,芫荽面无表情地把一碗刚熬的药端到他面前。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眸色委屈。

他双手接过碗,送及唇边却又突然停止,“能听我讲一讲吗?”

“不重要了。”芫荽将目光移向别处。

他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被芫荽按住,“喝了这药再说。”

“那一年我十四岁,因为是庶出,在府中受尽百般刁难,”他说,“有一日严省几乎将我打死,你阿爹救了我,他是个很好的大夫。可惜后来他被严省威胁着***,”他说,“那一日是毒药交付的日子,我只来得及提前半个时辰告诉他,可是你爹只是把你们俩藏进了密室。”

顿了顿,他又说, “严省做过的事情痕迹都消除得很好,你爹手里的那封信是唯一的证物……你们可以在做好准备的时候,进宫揭发严家,我留下的人会护你们周全。”

原来,他早已多次欲带芫荽脱离险境。从骗芫荽要成婚逼她回兖州,到告诉芫荽严荫在悬赏她的性命,到带芫荽逃离刺客的追杀,躲避到城郊树林,环环险象,都是他替芫荽挡下。

他说,“我真羡慕你,有一个那样好的阿爹,他那时候告诉我,他必须死,这件事才算了结,他希望你们二人好好活着。”

“阿爹的死,不是你的错。”芫荽看着他, “严省已死,严荫也命不久矣,严家没了当家人,很难东山再起。”

“当日当仇已报,仇恨不会再蒙蔽我的眼睛了。”

“我阿娘在严家受尽痛苦而死,我也曾疯狂地想报复严府所有人。是你阿爹告诉芫荽这世间有很多美好,他告诉我人活一世,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平安快乐地度过。”

他看着芫荽,眼睛里盛满眼泪。

他说,“你要好好活下去,再觅得一良婿……”

“嗯,知道了,”芫荽看着他。“墓碑上刻什么名字?严羡还是何之洲?”

“何之洲吧,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他笑得惨兮兮的,“你这个没良心的,好歹我救济了你四年……我还有多少时辰可活?”

“三天不到吧。”

“那我想喝你做的萝卜炖羊肉。”知道自己的死期之后,他倒是放开手,彻底做起闲散贵公子来了,“最好的话,还想吃京城里丰乐酒楼的四宝烧鲈鱼、荔枝白腰、蟹酿橙、杏仁桂花饮子,白烧羊肉也买些吧……”

“滚!”

三天之后,何之洲坐在院子里喝中药味超浓的萝卜炖羊肉。

“我怎么还没死?”他歪着头问芫荽,“你做的萝卜炖羊肉难喝死了,一股苦味,要不叫苏木给我做个别的?”

“你刚刚喝的汤里有萝卜一斤,羊肉两斤,薤白半斤、乌药一斤、磁石一袋、大葱一把、土茯苓三两、熊胆一颗、断肠草一两、朱砂一两……”芫荽说,“不出意外的话,你不能如愿变成地府油果子了。”

“你有解药?!”他惊喜地跳到芫荽面前,“我!我不会死了?!”

秋风轻轻吹入小木屋,带来一阵清凉。屋外落了一地黄叶,如同电影蝴蝶开满庭院。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散还聚。

长夜秋风起,明月照我意中人。

中秋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