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陈念是被痛醒的。
恍惚间看见侧边的方桌上摆着一台老式座钟,旁边还放着一个磕了瓷的搪瓷把缸。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本厚厚的书就朝着陈念的脸上飞过来。
陈念此刻本就头晕眼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书已经砸到了陈念的脸上。
鼻梁骨一阵剧痛,两股热流涌出,口中瞬间尝到了一阵铁腥味。
“你怎么不***啊!你这个灾星!”
熟悉的女声钻入陈念的耳朵里,举着扫把抽自己。
陈念立刻闪身避开,一把大扫把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顺着扫把一路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愣住,她不是死了吗?
“你这么狠毒的心肠,把小芸的腿弄断,我就不该把你接回来!”何慧嗓音尖厉,双眼通红,那模样仿佛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陈念。
“亏她还把你当姐姐,整天让我对你好一点。你配吗?!”
陈念看着何慧,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大脑很快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她重生了。
重生在她被误会弄断了养女纪芸的腿,被何慧打得遍体鳞伤的这一天!
从前,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给纪家增光,就会得到爸***喜欢,得到哥哥们的认可。
她压抑着自己的本心,放弃了特战队的招揽,选择留在京城做个部队的档案管理员,留在何慧他们身边照顾他们。
最后却成了她不求上进的证据。
她讨好三个哥哥,给他们炖汤,为他们做什么事情都愿意。
到头来却被自己最信任的哥哥绑上了手术台,只为了给纪芸换肾。
躺在手术台上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陈念恍惚间还听见二哥纪明言语中的嫌弃。
觉得她从小在山里长大,就算回到了纪家几十年,也洗不掉那一身泥巴味。
拿她的肾给纪芸用,是委屈了纪芸。
想到这里,陈念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她以为的亲人,还不如路边的一条狗待她友善。
“你还敢笑!”何慧瞪着眼,打着哆嗦指着大门口:“你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出去。我就当没生过你,就当没把你找回来!”
陈念看着眼前疯狂的何慧。
纪芸其实没有断腿,脚甚至都没有崴伤。
故意从楼梯摔下来,为得就是避开下个月去乡下的慰问演出,好留下来接触某个大人物。
纪芸又不愿意承担临阵逃脱的问责,就将这一切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上辈子,陈念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懵懂之下就被认定是害了纪芸的凶手。
此后的几十年,只要纪芸有什么不痛快,纪家和周围的人都会拿这件事情问责陈念。
就连挖了她的肾,都是那么理直气壮。
听着何慧各种羞辱和叱骂,陈念笑得更明显了。
“好,我这就滚,再也不回来了。”陈念面上沉静,甚至还有心思捏着衣角把鼻血擦了。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这一家喜欢跟纪芸玩什么团宠的戏码,那她就给他们一个舞台,让他们自己演去。
她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陪着了。
何慧原本盛怒的情绪在听到陈念这话后,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她扯了扯嘴角,嗤笑道:“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们给你的?走?行啊,你把这些年吃的喝的都吐出来!你的命都是我给你的!”
陈念听着何慧说话,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失望伤心什么的,早在惨死前就用尽了。
陈念慢慢解开扣子,脱下身上的衣服:“我一岁半被你弄丢,十六岁被找回来,这接近十五年在外面的生活,足够抵消你的生恩了。”
“在纪家三年,我每个月的工资和津贴加起来有三十五块七毛。每个月都给你三十块钱的家用,这些也够我三年的伙食费了吧?”
何慧张嘴就要反驳,陈念却利落的甩下衣服,丢到何慧脚下,打断了何慧的话。
“既然你总说我占了你们纪家的便宜。那好,我什么样子到纪家,我就什么样子走。”
陈念转身走向楼梯下面的一个小房间,房门顶都是随着楼梯做了个斜顶, 陈念一米七的个头进出都要低头。
这是个杂物间。
陈念刚被找回来的时候,何慧和纪勇军说先凑合一下,等他们花时间把楼上纪芸的房间改一改,改成可以两姐妹一起住的装修,再让陈念搬上去。
但这话一说就是三年。
陈念依旧住在这里,纪芸的大房间还是一个人住,在整个大院都是独一份的。
现在想想,对于纪家来说,纪芸不是外人,她才是那个完完全全的外人。
陈念再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脚上趿拉着一双草鞋,身上的衣服也是不合身的,到处都能看到补丁。
陈念穿着这身衣服的时候都下意识笑出声来。
她之前还担心衣服会不会小了。
结果刚刚好。
都说她回到纪家是过上了好日子。
还不如她当初在山上跟狼妈一起呢,山上什么都是她的,想吃什么吃什么。
“装模作样。”何慧看着陈念走出来,哪怕陈念穿着一身旧衣服,她也完全没有认出来这是陈念当初刚到家的时候穿的,只以为这是陈念玩的苦肉计。
离家出走是吧?
这次要是不把陈念那根歪骨头打断了,她就不姓何!
至于丈夫和儿子那边,何慧一点压力都没有。
三个儿子都不喜欢陈念,丈夫倒是偶尔会关心一下,但要是知道了陈念推纪芸下楼梯,导致纪芸摔断了腿,纪勇军肯定要大发***。
“这是断亲书。我已经签了字。”陈念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做纪家的主?可别到时候又说你签字的事情不算数。”
何慧觉得被陈念挑衅,抬着下巴,动作粗鲁的扯走陈念手里的那张断亲书:“呵!我真是求之不得。早知道你是个灾星搅家精,我就不会把你找回来了。”
何慧翻了个白眼,生怕陈念反悔了,动作快到纸张边缘都在陈念的指腹划了一道口子。
陈念皱了皱眉,没把这些放心上,只看着何慧一目十行的看完断亲书,找出一支笔,利落的在上面写下了她的名字。
“断亲?好啊!”何慧把断亲书甩到陈念的脸上,高高在上的说:“可别到时候又在***面前哭天喊地的求着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