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灾星。
三岁克死了父亲。
十岁克死了我妈,和她改嫁的韩叔叔。
我受尽冷眼和霸凌,身体上留下了数不清的伤痕,包里藏着吃不完的药丸。
但我依旧想活下去。
因为我还有韩川尧,我的哥哥,我的爱人。
可后来,韩川尧也不要我了。
他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觉得他说的对,于是我去死了。
韩川尧却要陪着我一起?
……
城南,韩家。
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餐桌前,我吹灭了韩川尧帮我点的蜡烛,期待着他的礼物。
却没想到开灯后,他说的一句话竟然是:“秦晟溪,你已经十八了。我以后不会再照顾你了。”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砸在我脑海中,让我说不出话。
因为爸爸早逝,我从小没有朋友。
直到妈妈改嫁给韩叔之后,我才有了韩川尧这个“哥哥”。
妈妈和叔叔死后,韩川尧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我只有他。
可现在,他却说这样的话。
我鼻尖发酸:“是不是我最近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
韩川尧突然抬眼看我,眼中的厌恶多得像要溢出来。
我一瞬愣住,呼吸都凝滞了几秒。
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明明昨天,他还特意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要为我庆祝生日。
可是现在……
“我答应秦姨的事做到了,现在才要你离开韩家,我已经仁至义尽。”
韩川尧的话,让我想起了当年那场意外。
车祸里,我死里逃生,我妈和韩叔却抢救无效。
临终前,她拉着韩川尧的手恳求:“小溪是你的妹妹,今后就拜托你了。”
我站在一旁,头上的伤口还在淌血,看着我妈妈临终托孤。
韩川尧答应后,我妈妈才咽气。
那一天,我知道,我没有妈妈了。
但我还有韩川尧。
可现在,他也不要我了吗?
“这里面是你之后的学费和生活费,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韩川尧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看着他手中薄薄的银行卡,却仿佛见到了滚烫的烙铁,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不要。”
我摇头,拒绝这张买断我们之间所有关系的卡。
“我也不走!”
我抗拒离开韩川尧这个选择。
因为我喜欢他。
这是我心底最大的秘密,也是永远不会说出来的秘密。
韩川尧却强硬的把卡硬塞进我手里:“秦晟溪,别逼我说更难听的话。”
“韩川尧……”
我哀求着,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可他却连我的话都不听完,直接打断:“走的时候把蛋糕带走。”
他转身上楼,我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我在赌,赌他会心软。
就像以往每一次我惹他生气,他骂过我之后还是会来叫我回房间去睡觉。
可我等了一夜,韩川尧都没有再出过房间。
窗外的天亮起,我心里却暗无天日。
我沉默地装好蛋糕,还固执地系上蝴蝶结。
仿佛把它恢复成原样,昨夜的一切就没有发生过。
我拎着蛋糕回到了大学宿舍。
尽管我已经尽可能的轻手轻脚,却还是不小心吵醒了舍友。
她大声叱骂:“烦不烦?”
我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不要打扰别人啊,装模作样,又当又立,跟你做室友倒了八辈子霉!”
她说完,翻身继续睡了。
我站在门口,不敢再动。
就这样一直站到其他室友起床。
在她们指责,反感的目光里,我操着麻木僵硬的双腿,将蛋糕放下,拿起东西去洗漱。
今天有早八。
我抱着书本匆匆赶到教室,却被辅导员叫去了办公室。
一夜未睡,再加上没吃早饭,我有些低血糖发晕。
缓了几口气,眼前才恢复清明:“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辅导员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
“你哥哥打电话来给你办休学,说你要去国外留学,有这件事吗?”
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灵魂出窍了。
为什么看着老师的嘴巴在动,我却什么都听不见。
也许是我的反应不对,辅导员把材料交到了我手里:“你和哥哥再沟通一下,确定后再来找我。”
我浑噩地离开了办公室,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直到凉风吹来,我才渐渐回过味来。
所以韩川尧昨晚说的离开,不仅仅是离开韩家,而是离开这个国家吗?
我不想走,也不想离开。
我连忙给韩川尧打电话,却始终没人接。
顾不得早八,我决定回韩家一趟。
我想当面问清楚。
回家的路上,我心中一直忐忑,也在害怕。
昨晚韩川尧才将我赶走,今天我又回来,他估计会更讨厌我吧?
可我没办法。
我站在熟悉的大门前,深呼吸了几次,才按下密码。
几秒后,智能锁却提示:密码错误。
我看着上面鲜红的提示,再次按下那串数字——
还是同样的‘密码错误’。
明明昨天这个密码还能打开。
我不死心的继续重复按着。
一定是我按错了,误触了,一定是这样!
不知试了多少遍,听了多少次的尖锐提醒,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韩川尧的脸上布满了寒霜:“你又来做什么?”
“老师说……你要给我办休学,为什么?”
我磕绊的说出来意,内心却急切想要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
他冷淡如常,看都不看我:“去国外没什么不好的。”
怎么会没有不好?
去国外之后,我就见不到他了!
可这个理由,我不能说。
我只能握紧拳,固执拒绝:“我不想去。”
“你没有选择,秦晟溪,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韩川尧冰冷的眼神,化作冰箭将我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恍惚间,我只能听到他说:“密码我已经换了,以后,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就像是驱赶什么灾害一样,我再次被赶走了。
回学校的路上,我魂不守舍,摔了好几跤。
掌心,膝盖,被石子划出深深浅浅的血痕,无比刺痛。
却比不上心里,刀剜的剧痛。
没人知道,妈妈离开后,我患上了抑郁症。
韩川尧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听他的话,他允许的我才会去做,不允许的,我一概不碰。
但现在他不要我了,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听他的话了?
我第一次有了叛逆的念头。
我找了家酒吧,点了许多酒,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自己。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喝越清醒。
只有胃在叫嚣着翻涌。
在数不清多少次吐出来后,转身之际,我看到了韩川尧。
酒吧的音乐震耳欲聋,韩川尧一脸冷郁的把我拽到安静的地方。
“离校旷课,还来这种地方?秦晟溪,谁给你的胆子?”
他每次叫我的名字,都让我觉得心颤不止。
从前我是害怕被丢弃,而现在,是因为他真的把我丢掉了。
我垂头看着已经开始慢慢结痂的掌心,痛意一阵一阵传达至心脏。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还管我做什么?”
“我不管你,你就这样浪费我给你的钱?”
韩川尧这样的质问,让我觉得一股郁气冲上头顶。
“那些钱我可以还你。”
韩川尧却笑了,目光冰冷:“还?那我爸的命,你拿什么还?”
韩川尧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恨意。
那么清晰,让我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我从来没想过,韩川尧竟然恨我。
也是,如果妈妈和韩叔叔没有带我出门,他们就不会死了。
可明明我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这些年,我也活在痛苦了……
可面对韩川尧的双眼,我什么都说不出。
“对不起。”
这是我唯一能说的。
韩川尧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拽着我的手臂,就要拉我上车。
如铁钳掐紧的力度,让我痛得直掉眼泪,却不敢发出声音。
但韩川尧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无视我的抗拒,扯开我的袖子,露出了我手臂上深浅不一的疤痕。
韩川尧冷笑道:“你制造这些伤口想做什么?想让谁可怜你?”
我抽回手,赶忙用袖子遮住。
还没说话,就听他又问:“秦晟溪,你可怜吗?”
我所有的话都被堵死在喉间。
我不可怜。
可怜的是被我害死的我妈还有韩叔叔。
以及失去唯一亲人的韩川尧。
“乖乖回学校,等资料下来,程序走完,就去美国。”
韩川尧语气冰冷。
他明明就在我面前,可这一刻,我竟觉得我们之间隔得很远。
把我扔去美国,他就可以永远摆脱我了。
心脏的绞痛让我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视线模糊中,我看到韩川尧走了。
他上了车,扬长而去。
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
以前,哪怕他再生气,我生病难受的时候,也还是会照顾我,关心我。
可现在,他是真的不管我了。
心仿佛沉进了冰海,我站在荒凉的夜色里,无处可去。
枯站了许久后,我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森林墓园。”
我妈和韩叔叔都埋在这里。
以前每次,韩川尧让我难过的时候,我都会去那里。
比起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墓园里一片死寂。
夜色下,更染上了几分恐怖。
可我只觉得安心。
我跪坐在我妈的墓碑前,声音哽咽。
“妈,韩川尧食言了。他明明答应过你会照顾我,可现在他不要我了。”
“他……恨我。”
我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细数着韩川尧的变化,心更痛了。
“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这辈子就再也不能得到原谅?”
“都怪我,如果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们就好了。”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开始后悔。
那时候,为什么不能忍忍呢?
就像现在,忍一忍就什么都过去了,妈妈和韩叔叔也不会出事……
喉咙里像塞着充水的棉花,除了抽噎,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突然,一只蝴蝶不知道从哪儿飞来,停在了我的手背上。
蝴蝶翅膀不停煽动,我深呼吸几次,却还是忍不住崩溃。
“妈,是你回来看我了吗?”
我话音刚落,那蝴蝶就飞走了。
忽闪的翅膀像极了病床上,妈妈颤动的眼睫。
我又想起妈妈弥留之际,最后看我的目光,是不舍,是心疼。
我知道,她从来没有怪过我。
可是妈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陪着妈妈待到天亮,我才离开墓园回学校。
体内还有酒精,又大哭过一场,我的大脑仿佛有千斤重。
我晕晕乎乎地朝宿舍走去,一路都刻意低着头,不和人对视。
快到宿舍时,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秦晟溪。”
我下意识转头,就被一巴掌扇在脸上,打得脑袋发懵。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把我拉进了某间漆黑的宿舍。
“砰!”
门关了。
我整个人被按在门上,头重重撞在门板上,头晕目眩。
头发也被人扯住,头皮传来尖锐的疼。
我被迫仰头看向动手的季以寒,她面色狰狞:“怎么不叫?”
“你这幅样子,看多少遍都让人讨厌呢。”
我看着她饱含恶意的双眼,曾被踢打的身体到处都开始疼了起来。
我和季以寒是我来到韩家之后认识的。
她对我一直抱有无端的恶意,总是联合同学孤立我,霸凌我。
我也尝试过把这件事告诉大人,但唯一一次开口求救,却害死了妈妈和韩叔叔。
出车祸那天,他们其实是带我去医院鉴伤的。
可是还没到医院,他们就永远离开了我。
我想,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只要我说出来这件事,就会有人因此付出代价。
所以哪怕被打的下不来床,浑身青紫,我都不能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沉默刺激了季以寒,她打的更用力了。
恍惚间,我甚至错觉自己会被打死。
但我还是活了下来。
季以寒停手了。
隐忍着胃里应激想吐的冲动,我大口喘息着,撑着地,慢慢爬起来:“我可以走了吗?”
季以寒昂着下巴,没有说话。
其实我不怕她,只是觉得这些是我该承受的。
所以我从没想过反抗。
我忍着疼,一瘸一拐的转身往门外走。
衣服被撕坏,浑身都散发着酒精的腐臭味。
一回到宿舍,我洗了个澡后倒头就睡,完全顾不上白天的课。
我一觉睡到傍晚,两个舍友回来了。
她们一进门,就开始意有所指:“好恶心啊,和这种人住一起。”
“就是,感觉空气里都是脏东西。”
她们之前也经常这样,我全当没听见,躲在床帘里,昏昏欲睡着。
直到接到韩川尧的电话。
他主动联系我,让我感到意外,但接听后,他的语气却让我心猛地揪起。
“你现在马上来校长办公室!”
他语气冰冷,话里隐约露出的愤怒和嫌恶像是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惶惶不安赶到办公室,就看到辅导员和校长也都在。
他们的脸色也都很难看。
巨大的恐慌笼罩下来,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韩川尧的脸色,脚步都发虚。
“哥……”
“别叫我哥。”他把手机塞给我:“你自己看。”
我茫然看去,就见手机屏幕停在一条微博视频页面,标题写着——
【韩氏集团养女大尺度视频】
我惊然瞪大眼睛,视频已经自动播放起来。
屏幕里的黄色内容看得我面红耳赤。
等看到里面那个女人时,我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
那竟然……是我的脸!
“不是我,这不是我,我没做过!”
我慌张摇头,上前抓住韩川尧的袖子,希望他能相信我。
韩川尧却一把甩开我的手。
我没站稳,直接跌坐在地上。
“你说不是你,证据呢?”
韩川尧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都是不相信。
我从来没想过,和韩川尧朝夕相处十年,竟然换不来他一点信任。
我忍不住看向手机,视频定格在女人光洁的身体上。
我没看韩川尧:“你要证据是吗?我给你。”
在校长和辅导员的视线里,我饱含屈辱地扯下衣服领口。
露出胸口上,一道横穿胸前,狰狞宛如乌虫的增生疤痕。
“证据……你看到了?”
视频里的身体白皙光洁,与我的身体截然不同。
校长干咳了声,转过身开口:“既然秦同学是无辜的,我先去处理这个谣言。”
他拉着辅导员出去。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我的手也无力地垂下,领口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疤痕也被衣服遮挡住,就好像从来不存在。
韩川尧蹙着眉:“什么时候弄的?”
“车祸的时候。”
我的声音很小,可办公室里的空气好像还是在刹那间凝滞下来。
我和韩川尧的人生里,只出现过那一场车祸。
车祸发生的时候,韩川尧刚刚高中毕业。
先后置办我妈和韩叔叔的葬礼,已经让他没有心力再关注我的状态。
而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喊疼,导致这道伤拖着拖着,变成了越来越严重的增生伤疤。
很长的时间里,韩川尧都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打扰。
我甚至在想,他知道误会了我会不会就不让我出国了?
万一……万一我们还能回到曾经呢?
然而下一秒,韩川尧就打碎了我的希冀。
“这件事到此为止,出国前,你老实一点,别再惹事。”
扔下这话,他就走了。
我看着他冷硬的背影,心脏刺痛到麻痹。
“韩川尧,你就这么恨我吗?”
然而这一声问,最终还是消散在空气里,没人回答。
……
一个小时内,那段在校内疯传的视频,就被彻底清除下架。
校方也出了声明,证明了我的清白。
补完假条从教务处出来时,季以寒在教学楼下将我拉住。
她在我身旁笑,却像蛇在吐信,让人毛骨悚然。
“视频好看吗?”
原来……是她做的!
我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但最后,还是默默松开。
韩川尧的警告还赫然在耳,我不想再惹他厌烦。
季以寒却不放过我:“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她看似在问我,却直接抓住我的手,将我拽出了校外,推入一辆车内。
“我不去。”
我感受到她的恶意,第一次试图反抗。
可车里的男人直接捂住我的嘴。
毛巾上刺鼻的味道,让我的头瞬间变的昏沉,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迷迷糊糊醒来时,我的眼睛被遮住,什么都看不到。
耳边却有解开皮带的声音,
我心一紧,挣扎着想要往后退,却被抓了回来。
有人暴力撕开我的衣服,我拼命反抗:“放开!放开我!”
男人的狞笑阴森:“看脸挺白净的,怎么身上这么多疤?”
“不过算了,我也不嫌弃。”
他说着,大手“撕拉”一声,扯碎了我身上剩余的衣物。
感受着他粗粝的掌纹,我恶心得想吐。
我挣脱不开,什么都看不见,双手只能四处摸索着。
直到抓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时,我用尽全力的朝男人砸了过去!
“砰!”
他的动作终于停了。
世界都安静了。
我仓皇扯下眼前的黑布,就看到男人倒在地上,头上正涓涓的往外淌着血……
我试探的踢了踢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翻出手机给韩川尧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我沿着干涩的嗓子,声音颤抖。
“韩川尧,我……杀人了!”